凯尔面前悬浮的星图,由纯粹的光影勾勒,残缺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潜力。两个明亮的光点如同灯塔,一个代表他们所在的“知识圣殿”,另一个,则在星图遥远的另一端,一个被标记为“坟场星云”的混乱区域闪烁。其余五个光点则黯淡无光,位置模糊,仿佛被刻意隐藏。
“这就是……遗产战争的地图?”卡修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星图的规模远超他想象,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是一场横跨银河的远征。
“不仅仅是地图,”凯尔的目光穿透星图,仿佛在与其中的数据交流,“它显示了每个保险库的‘状态’。我们所在的这个,权限刚刚提升,能量正在缓慢恢复。而坟场星云的那个……处于‘待激活’状态,但它的防御系统似乎被某种外力触发了,处于低烈度运行中。”
多克挣扎着凑过来,他的动力甲外部接口依旧冒着细微的黑烟,但眼神恢复了技术军士的专注。“能获取更多关于那个保险库的信息吗?它的类型?防御模式?”
凯尔心念微动,关于坟场星云保险库的有限信息流涌入意识。“它关联的权限是……‘物质与能量’。防御系统以引力陷阱和物质分解场为主。触发它防御的……能量特征混杂,有混沌的污秽,也有……帝国舰船的识别码碎片。”他看向卡修斯,“审判庭的人,可能已经找到那里了,并且和混沌势力发生了冲突。”
阿尔特斯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彻底破坏或控制那个保险库之前抵达。”
“但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多克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外面的敌人还在,我们的船……”
凯尔将视线从星图上移开,转向这片浩瀚的知识圣殿。“‘初级协调者’权限……赋予了我对此地部分系统的有限控制权。”他抬起新生之手,尽管裂纹依旧,但此刻它仿佛与整个圣殿空间产生了更深层的连接。他不再需要接触特定的控制面板,他的意志,就是指令。
随着他的意念,他们脚下的乳白色平台开始延伸、变形,两侧流动的数据墙壁如同幕布般向后退去,一条笔直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在他们面前生成,直指圣殿深处。
“跟我来。”
小队跟随凯尔走入通道。通道两侧,那些原本无序奔腾的数据流变得温顺,如同卫兵般分列两旁。偶尔有特别明亮或复杂的数据簇流过,凯尔会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那些数据便会自动解析、精简,将最核心的信息传递给他——大多是关于圣殿本身的结构、剩余的能源分配,以及一些基础的“守望者”科技原理。
他正在学习,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仅仅是阅读,更像是直接“理解”。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比之前静滞维护舱更加宏伟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并非控制台,而是一个悬浮的、由无数细小光梭构成的复杂模型——正是这个“知识圣殿”保险库及其周边空间的精确微缩投影。
“欧姆尼赛亚啊……”多克看着那精细到仿佛能看见能量流动路径的模型,再次发出惊叹。
凯尔走到模型前,目光锁定在代表他们进入时的那个金属圆环——“静默航迹”传送门上。模型显示,传送门依旧处于激活状态,但能量水平极低,且外部被代表“寂静之歌”的苍白光点和代表吞噬者\/审判庭的红色\/蓝色光点层层包围。
“直接传送离开不可能,能量不够,也会立刻暴露。”凯尔分析着模型反馈的数据,“而且,‘静默航迹’是单向的,我们无法原路返回。”
“还有其他出口吗?”卡修斯问。
凯尔的手指虚点模型,模型迅速放大,展现出保险库外壳结构的细节。他的目光在几个闪烁着微弱标记的点上停留。“有。几个应急出口,但都位于外壳不同位置,暴露在外部空间。”他指向其中一个标记,“这个出口外部的敌人分布相对稀疏,靠近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或许可以借助掩护。”
“如何到达那个出口?”阿尔特斯问,“这里的内部结构……”
“交给我。”凯尔闭上眼睛,意识与整个圣殿的底层控制系统连接。【请求路径规划:从当前位置至标记应急出口 Gamma。启用最低能耗导航信标。】
冰冷的意志回应:【路径规划中……确认。启用导航信标。警告:路径将穿过‘活性数据归档区’,存在低级别逻辑守护者。请协调者妥善处理。】
随着回应,模型中一条蜿蜒的、散发着绿色光芒的路径被点亮,从他们所在大厅延伸出去。同时,大厅一侧的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条与之前类似的、由柔和白光指引的通道。
“我们走绿色路径。”凯尔率先踏入新的通道,“保持警惕,路上可能会有……‘管理员’。”
这条通道与之前截然不同。两侧不再是流动的数据幕布,而是一个个悬浮的、如同巨大书本或水晶方碑的实体结构,它们缓慢自转,表面流淌着凝实的光纹。这里的气息更加古老、沉静,但也更加……具有排外性。
他们前行了数百米,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就在多克稍微放松警惕,试图用尚能工作的传感器扫描一个路过的大型数据方碑时——
嗡!
那个数据方碑骤然停止旋转,表面光纹凝聚,投射出一个模糊的、由光线构成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纯粹的能量形态,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冰冷而充满审视。
【检测到未授权扫描行为。识别:外部技术单位。逻辑判定:潜在数据窃取风险。执行驱离协议。】
人形轮廓抬起“手”,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排斥力的能量波动就向多克冲去!
“多克,后退!”卡修斯举枪,但能量攻击并非实体子弹。
阿尔特斯试图构筑灵能偏转力场,但那能量波动直接穿透了灵能,仿佛灵能与它是不同维度的存在。
就在能量波动即将击中多克的瞬间,凯尔上前一步,挡在了技术军士身前。他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只是抬起了他那拥有“初级协调者”权限的新生之手。
那道排斥性能量波动在接触到凯尔手掌前方的空气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软的墙壁,迅速减速、分解,最终化为无害的光点消散。
【识别:初级协调者权限。逻辑冲突:驱离外部单位与服从更高权限。重新计算……优先级覆盖。驱离协议中止。】
光线人形轮廓停滞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内部逻辑冲突的运算,随后它那模糊的“头部”转向凯尔,微微“颔首”,然后身形消散,重新融入了那个数据方碑。方碑再次开始缓慢旋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克惊魂未定地看着凯尔的后背,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卡修斯和阿尔特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凯尔刚刚展现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权威,一种被这个古老设施本身所认可的权威。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拥有特殊力量的战士,而是开始成为这里的一部分,一个……管理者。
“不要随意扫描这里的任何东西,”凯尔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它们拥有基础的防御逻辑,我的权限并非万能。”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又遇到了两次类似的“逻辑守护者”拦截,都在凯尔出示权限后安然通过。每一次,凯尔都能感觉到那冰冷意志对他权限的“确认”过程,以及守护者逻辑中的那丝“不情愿”的服从。权限赋予他通行权,但并未完全消除这里的排外本质。
终于,他们抵达了通道的尽头。一扇巨大的、雕刻着复杂星图与数学符号的圆形金属门挡在面前。门上的光纹黯淡,代表着它处于封闭状态。
“应急出口 Gamma。”凯尔将手按在门旁一个平滑的感应区上。【请求开启应急出口 Gamma。授权码:初级协调者,凯尔·法伦。】
金属门内部传来低沉的机括运转声,厚重的门扉缓缓向内收缩,然后滑向一侧。门后并非直接的外部空间,而是一个小型的、类似气闸舱的过渡区域,另一头则是厚重的透明材质观察窗。
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外面漆黑的太空,远处旋转的 accretion disk 发出的诡异光芒,以及更远处,那些如同萤火虫般闪烁、正在交战的舰船光影。而在出口附近,果然如模型所示,漂浮着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提供了绝佳的视觉掩护。
“我们到了。”卡修斯检查着爆弹枪的能量,“准备进入真空。多克,你的动力甲生命维持系统还能坚持吗?”
“内部系统基本完好,外部设备大部分报废,但维持基本生存没问题。”多克检查着自己的状态。
凯尔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深邃的知识圣殿通道。他能感觉到,他与这个地方的连接并未完全切断。那“初级协调者”的权限,像是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这古老的遗产捆绑在一起。他带走了一些知识,也留下了一部分自己。
权限,是钥匙,也是枷锁。
他转身,面向冰冷的星空和未知的战场。
“走吧,”他说,“下一站,坟场星云。”
统御者的遗产,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传说。它的一部分,如今正行走于现实,带着它的意志与力量,主动踏入了席卷银河的战争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