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歌”的先锋,那十二枚苍白的水晶梭,如同死神无声的指尖,已然触及xG-779-γ星球的外层大气。它们在稀薄的气体中留下冻结的轨迹,无视任何空气动力学,以绝对笔直的路径,朝着峡谷深处的“静滞尖塔”俯冲而下。尖塔外,数千“织网者”组成的幽蓝光海躁动不安,能量节肢摩擦着岩石,发出如同磨刀般的沙沙声。
凯尔的精神刚刚从高负荷的“统御意志”协调中脱离,还带着撕裂般的疲惫,但他强行凝聚意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接触战。然而,就在他试图再次连接尖塔防御网络,进行最后一次战术微调时,一股极其突兀、极其狂暴的能量脉冲,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猛地从尖塔下层深处爆发开来!
这股能量与尖塔本身冰冷、有序的能量风格截然不同!它炽热、粗糙、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意志!脉冲横扫而过,导致整个尖塔的灯光剧烈闪烁,部分区域的能量导路甚至发出了过载的嗡鸣。连“守夜人”那稳定的合成音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警告!下层‘归档库房’检测到未授权高能量反应!模式识别……匹配数据库:人类帝国,‘无畏机甲’级构造体生命维持信号!”
“什么?!”卡修斯队长猛地转头,动力甲头盔下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无畏机甲?在这座远古异形设施的深处?
阿尔特斯智库的灵能虽然被压制,但也感受到了那股狂暴而熟悉的灵能残留——那是属于人类阿斯塔特修会,属于战斗兄弟的、宁死不屈的战意!
“是‘钢铁之岩’!”多克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甚至有一丝哽咽,从通讯频道传来,“一定是它!六十年前,在与欧克兽人军阀‘碎骨者’的‘卡迪安之门’战役中失踪的‘钢铁之岩’!它所属的连队负责断后,最后信号消失在亚空间风暴里……没想到,它会在这里!”
“‘守夜人’!”凯尔立刻追问,“怎么回事?”
“记录显示,约零点零三个标准银河年前,一个受损的、符合‘无畏机甲’描述的单位被‘织网者’在该星系外围小行星带发现。其内部生命信号极其微弱但稳定,判定为具有研究价值的‘静滞样本’,遂捕获并封存于下层归档库房,以待分析。”‘守夜人’的回答冰冷而客观,如同在描述一件收藏品。
研究价值?静滞样本?卡修斯拳头骤然握紧,动力甲的关节发出爆响。将一位身经百战、为帝皇奉献一切的战争英雄,一位即使在机甲中延续生命的战斗兄弟,视为“样本”?这是何等的亵渎!
但此刻,愤怒无用。
“它现在为何苏醒?”凯尔压下心中的波澜,更关心现状。
“尖塔大规模能量虹吸及唤醒程序,可能意外激活了其受损但尚未完全停摆的生命维持和战斗系统。该单位表现出极高的攻击性,正在试图突破库房静滞力场。”
仿佛为了印证“守夜人”的话,又一阵更强烈的能量冲击从下方传来,伴随着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巨兽的咆哮(经由机甲外部扬声器放大),甚至穿透了层层甲板!
“我们必须下去!”卡修斯斩钉截铁,“绝不能让它毁在这里,或者……被‘寂静之歌’俘获、摧毁!”一位无畏机甲,无论是其战斗价值,还是其所代表的帝国荣耀,都绝不能放弃。
凯尔瞬间做出了决断。“‘守夜人’,引导我们前往归档库房!同时,维持尖塔主要防御能量向‘苍白编织者’方向倾斜,下层区域防御交由我们处理!”
“指令确认。路线已规划。警告:该单位敌友不明,极度危险。”
没有时间犹豫。凯尔、卡修斯、阿尔特斯三人立刻冲向大厅侧翼一条突然亮起指示灯的垂直通道——升降平台。多克则被命令留在上层,继续监控外部敌情和维持通讯。
升降平台高速下降,沉闷的撞击声和能量咆哮越来越近。当平台闸门打开时,一股混合着机油、臭氧、古老金属和……一丝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们抵达了一个相对狭窄但挑高惊人的库房。库房中央,一个圆柱形的幽蓝色静滞力场如同牢笼般禁锢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台帝国“不屈型”无畏机甲。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累累伤痕,原本神圣的帝国鹰徽和军团徽记已被岁月和战斗磨蚀得模糊不清,左臂的标志性 assault cannon 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报废,右臂的动力爪却依旧闪烁着危险的寒光。它的装甲板上覆盖着一层来自不同敌人的、早已干涸的污渍和爆炸熏黑的痕迹,诉说着它悠长而残酷的征战史。
此刻,这台古老的战争机器正在静滞力场中疯狂地挣扎、冲撞!它右臂的动力爪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砸在幽蓝色的力场上,激起剧烈的能量涟漪和刺耳的噪音。它躯干上的重型爆弹枪残骸随着它的动作晃动,扬声器里发出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尽怒火与痛苦的咆哮:
“……为了帝皇!为了多恩!……异形!叛徒!……杀!……拉格纳……兄弟……我未能……!”
它的意识显然还停留在某个惨烈的战场上,停留在与战友生离死别的瞬间,停留在对异形和叛徒的刻骨仇恨中。静滞力场在它狂暴的冲击下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我们必须安抚它!让它明白现状!”阿尔特斯喊道,试图用灵能传递和平的意念,但那充满战意和混乱的咆哮意志如同铜墙铁壁,将他的灵能轻易弹开。
“它听不进去!”卡修斯举起了爆弹枪,但又艰难地放下。对一位无畏兄弟开火?这违背了阿斯塔特最核心的信条。
就在这时,凯尔向前走去。他没有释放任何攻击性的力量,也没有试图用灵能沟通。他只是调动起体内那属于阿斯塔特修会基因种子的本源力量——那份源于帝皇造物、铭刻在每一个星际战士灵魂深处的印记,那份为了人类存续而战的忠诚与牺牲的意志。
他走到剧烈波动的静滞力场边缘,将自己的意志,通过那份同源的力量,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小心翼翼地传递进去。
“……兄弟。”
他没有使用复杂的语言,只是传递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夹杂着阿斯塔特之间才能理解的身份认同和……一丝沉痛的敬意。
无畏机甲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
扬声器里的咆哮停了下来。那颗巨大的、如同棺椁般的躯干上部,象征着“头部”的传感器阵列,缓缓转向了凯尔的方向。红色的光学镜头聚焦在他身上,扫描着他,感知着他体内那纯粹的、属于战斗兄弟的力量本源。
“……你……是谁?”一个沙哑、破碎、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我……在哪里?战斗……结束了吗?拉格纳他……”
“战斗尚未结束,兄弟。”凯尔继续传递着意念,同时示意卡修斯和阿尔特斯表明身份,“我们是死亡守望。我是凯尔·法伦。这位是卡修斯队长,阿尔特斯智库。你被远古异形造物捕获,封存于此。现在,我们面临新的、强大的敌人——来自星海深处的威胁,‘寂静之歌’。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兄弟。帝国需要你的力量。”
“死亡……守望?”无畏的传感器扫过卡修斯动力甲上的徽章,又回到凯尔身上,似乎在消化这庞大的信息。“远古异形……新的敌人……”它沉默了片刻,内部的机械运转声和生命维持系统的嗡鸣清晰可闻。那段被静滞的残酷记忆与现实交织,让它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但无畏机甲中的战士,无一不是历经无数血战、意志坚如钢铁的百战英雄。混乱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
“……我……识别你的基因印记,兄弟。”无畏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的狂怒和混乱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心所取代,“无论敌人是谁……无论身在何处……为帝皇而战的誓言……永不改变!”
它右臂的动力爪不再攻击静滞力场,而是缓缓收拢,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
“告诉我……目标。”
凯尔看向‘守夜人’。“解除静滞力场!”
幽蓝色的力场瞬间消散。
重获自由的无畏机甲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宣泄般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向前迈出一步,沉重的脚步让整个库房都为之震颤。它那红色的光学镜头扫过凯尔、卡修斯和阿尔特斯,最终定格在凯尔身上。
“我,‘钢铁之岩’,圣血天使之子,听从调遣。”它的声音如同磐石,带着跨越了六十年静滞时光的沧桑与决绝,“指引我……走向战场。”
就在这时,尖塔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上层传来多克急促的警告:“‘苍白编织者’突破外层‘织网者’防线!它们正在尝试穿透尖塔外壳!”
敌人,已经兵临城下。
凯尔目光锐利,体内力量奔涌,与刚刚苏醒的战争巨兽“钢铁之岩”那磅礴的战意相互呼应。
“跟我来,兄弟。”凯尔转身,指向升降平台,“战场在上方。”
古老的忠诚于此刻熔铸,跨越时空与种族的界限,与迫近的冰冷寂静,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