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感觉与亚空间旅行截然不同。没有光怪陆离的幻觉与低语,只有一种纯粹的、物理性的撕扯与扭曲感,仿佛身体在被无限拉长后又瞬间压缩。凯尔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湍急河流中翻滚,无法控制方向,只能被动地承受。
他异变的身体在这狂暴的空间力量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共生的左臂上,那些蠕动的血肉组织与金属激烈摩擦,迸发出细小的火花;反关节的虫族右腿剧烈抽搐,几丁质甲壳上出现细微的裂纹。刚刚吞噬墓穴技师和剥皮者碎片所带来的庞大而冲突的力量,在他体内左冲右突,几乎要将他的基因链彻底撕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所有的撕扯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撞击和失重感。
凯尔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表面上,连续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内脏移位的痛苦。周围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几点微弱的、类似应急灯的光芒在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机油和……**血腥味**?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他似乎是在一条狭窄的金属通道里,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管线和未知用途的接口。通道严重倾斜,他正躺在倾斜角度较大的一侧。一些杂物散落得到处都是——破损的板条箱、断裂的工具、甚至还有几具穿着破烂制服、早已腐烂风干的尸体。从制服的样式来看,这似乎是一艘人类船只,而且年代相当古老。
他成功逃离了墓穴世界,但传送的目的地,显然不是预想中的安全区域,而是一艘……**失事的飞船**?
他尝试移动身体,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右腿和左臂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反关节的虫族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在撞击中骨折了。而共生的左臂情况更糟,血肉与金属的连接处撕裂开,绿色的组织液和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渗出,那些蠕动的肉芽也萎靡不振。
过度吞噬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不同来源的力量在他体内冲突,导致他的身体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
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并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强忍着剧痛,利用还能动弹的左手和左腿,艰难地爬向通道一端那微弱的应急灯光来源。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骨骼摩擦和肌肉撕裂的痛楚。他体内的欧克再生能力正在努力修复,但修复速度远跟不上不同基因冲突带来的内部破坏。
终于,他爬到了灯光下。这里是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连接舱,同样严重倾斜。一扇气密门半开着,卡死在轨道上。透过门缝,他能看到另一边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似乎是一个……**舰桥**?
他深吸一口气,用共生的左臂抵住沉重的气密门,猛地发力!
**嘎吱——**
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门被强行推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他侧身挤了进去。
眼前是一个标准的帝国海军舰桥,但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控制台大部分黑屏,少数几个闪烁着故障代码的红光。观察窗被厚重的金属挡板封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地上散落着数据板、破碎的茶杯以及更多穿着帝国海军制服的干尸。从尸体倒伏的姿态来看,他们似乎在死前经历了某种极度的恐惧和……**自相残杀**?
凯尔的目光扫过舰桥,最终落在了主控台旁边,一具坐在指挥椅上、穿着船长制服的白骨上。白骨的手骨中,紧紧抓着一本皮革封面的**日志本**。
或许,这里面有他需要的信息。
他拖着伤腿,艰难地挪到指挥椅旁,取下了那本日志。封面已经破损,但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坚定信仰号**航行日志”。
他翻开日志,借着应急灯的光芒,快速浏览起来。大部分记录都是常规的航行数据和舰船状态汇报,直到他翻到最后几页,字迹开始变得潦草而绝望:
* **……m41.xxx.xxx……我们接收到了来自“流放之域”边缘的未知求救信号……信号源是一个未被记录的墓穴世界……出于对帝皇的忠诚与探索的职责,我们决定前往调查……**
* **……靠近目标星系,导航者开始出现严重不适,声称听到了“金属的低语”……亚空间航行变得极不稳定……**
* **……我们被迫脱离亚空间,出现在那颗该死的星球轨道上……然后,它抓住了我们……某种重力陷阱……引擎过载,舰体结构受损……我们正在被拖向地表……**
* **……最后记录……船员开始发疯,声称看到金属蜘蛛在墙壁上爬行……他们互相攻击……我把自己锁在了舰桥……我能听到它们在外面……敲打…… scraping……帝皇啊,救救我们……**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坚定信仰号”……原来他们也是被那个墓穴世界捕获的牺牲品。这艘船在坠毁后,不知为何激活了墓穴深处的某个传送装置,而凯尔他们阴差阳错地被传送到了这里。
他放下日志,开始检查舰桥的控制台。大部分系统已经彻底损坏,但他发现备用能源似乎还有一丝残存。他尝试着启动环境扫描和外部传感器。
控制台发出几声杂音,一个布满雪花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模糊的外部景象——
一片无尽的、由扭曲金属和破碎岩石构成的**废船海洋**。
“坚定信仰号”并非单独坠毁,它只是这庞大废墟中的一小部分。放眼望去,视野所及之处,尽是各种型号、各种种族的飞船残骸,它们互相碰撞、挤压、嵌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漂浮在虚空中的**太空废船**!有些残骸看起来属于人类帝国,有些像是欧克蛮人的粗糙造物,甚至还能看到灵族优雅船只的碎片和……**钛族**船只的独特轮廓!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太空坟场,一个由无数失事船只构成的、漂浮在现实与亚空间夹缝中的**巨大废船**!
就在凯尔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时,他体内的吞噬机制,在经历了短暂的沉寂后,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某个强大的个体,而是指向这艘“坚定信仰号”的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同时,他那极度不稳定的身体也传来了更强烈的警告。不同基因的冲突正在加剧,如果不想办法平衡或压制,他的身体很可能在下一刻就彻底崩溃,化为一滩无序生长的肉块和金属。
他看了一眼脚下这艘充满死亡与谜团的废船,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蠢蠢欲动的饥饿和濒临崩溃的躯体。
危机并未解除。
狩猎与生存,在这片死亡的墓场中,将以另一种形式继续。
他必须找到稳定自身的方法,而这座巨大的废船,既是坟墓,也可能是一座充满“素材”的……**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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