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父亲的正面回应，盖蕊没有再纠结。她既没有像韦赛里斯那样强调传统，也没有像戴蒙那样鼓吹力量，更没有像雷妮丝那样突出能力与继承。她只是陈述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无法反驳的事实——她的出身。
“我回来了。并非为了争夺什么，而是为了拿回本就属于我的权利——作为坦格利安一员，参与决定家族与王国未来的权利。”她的语气始终平淡，没有激情澎湃，也没有畏缩讨好。
“至于瓦兰提斯，那里确实有我的丈夫帝蒙斯·贝勒里斯，也有一些关注着西方局势的朋友。他们或许能提供一些……古老的智慧，或者在必要时一份决定性力量。”
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何种智慧，何种力量，但窗外那两道若隐若现的巨大龙影以及关于海龙娜迦的传闻，让这份含蓄的暗示充满了沉重的分量。
她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摆出了自己的位置和背后的筹码，将选择的难题，连同那无形的压力，抛回给了在场的贵族。
“所以，我是杰赫里斯国王之女的身份以及我的牺牲，仅此一点便已足够。”她最后说道，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的发言结束，大厅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相比于前三位候选人或激动、或尖锐、或理性的陈词，盖蕊这种近乎淡漠的平静以及背后那深不可测的东方支持，反而让人更加感到不安和难以抉择。
……
大议会并非整日都在喧嚣中进行。休会期间，赫伦堡庞大的废墟成为了另一处无声的战场。
在分配给河湾地代表的相对完好的侧厅里，奥托·海塔尔与高庭公爵等人低声商议。奥托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眉头微蹙。“韦赛里斯殿下的支持率确实最高，这是不争的事实。传统的力量依然强大。”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但诸位也看到了他今日的状态我们必须考虑到，万一……我们需要确保王国的平稳过渡，或许可以与雷妮丝公主那边保持沟通。”
他在为海塔尔家族，也为河湾地的利益，寻找最稳妥的路径，即便这意味着可能要背离他表面支持的对象。
在谷地佣兵聚集的营地里，戴蒙的亲信们则活跃得多。他们穿梭于各色人等之间，话语直白而充满威胁。
“戴蒙亲王才是真正的龙王！”
“科拉克休的怒火，可不是那些只会躲在女人裙摆后面或者依靠外国巫师的家伙能承受的！”
“聪明人就知道该把票投给谁，除非他想试试被龙焰洗礼的滋味。”
这种毫不掩饰的胁迫，让一些较小的、立场不坚定的贵族心生恐惧。
雷妮丝则在风暴地贵族和部分来自河湾地、对韦赛里斯状态存疑的领主间奔走。她展现出一个成熟政治家的手腕，耐心倾听，巧妙许诺，强调她和她儿子代表的“稳定”与“正统”结合的可能性。
“我们不能将王国的未来，寄托在一个健康状况成谜的继承人身上，更不能交给一个可能将我们拖入与东方冲突的……不确定因素。”她将韦赛里斯的隐忧和盖蕊的威胁都作为争取支持的筹码。
盖蕊的住所则门庭冷落。大部分维斯特洛贵族对她敬而远之，视她为异类和潜在的灾难。只有极少数，或是与瓦列利安家族有旧怨、或是渴望借助外力改变现状、或是单纯被帝蒙斯的阴影所震慑的贵族，才会在夜色掩护下，悄悄前来拜访。他们的交谈简短而谨慎，盖蕊大多时候只是倾听，偶尔由她的顾问代为回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孤立，但也明白，她手中掌握着打破平衡的、最不可预测的砝码。
……
转眼时间一个周过去，经过数日的辩论、游说、交易和威胁之后，投票终于开始。
过程冗长而沉闷，每一个家族代表上前投下代表自己势力范围的票，书记官则大声唱票并记录。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结果如同许多人预料的那样，却又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必然性--韦赛里斯·坦格利安凭借其长子身份和传统力量的惯性，获得了最多的票数并且优势明显，远超其他三人票数的总和。
当奥托首相最终宣布这一结果时，支持韦赛里斯的河湾地、河间地贵族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然而，这欢呼声很快就被一股更强大的压力所扼住。
戴蒙·坦格利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身下的椅子因为他突兀的动作而向后倾倒，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失败的沮丧，只有被触怒的狂躁和一种“果然如此”的讥诮。
“就凭这个？”他指着记录票数的羊皮纸卷，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冰。
“就凭这些躲在城堡里，只会拨弄算盘和害怕改变的老家伙们的选择，就想决定铁王座的归属？决定谁才是真正的龙王？”
他一步步走向大厅中央，目光如刀，刮过韦赛里斯苍白的面孔，扫过雷妮丝紧蹙的眉头，最后定格在盖蕊那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上。“我不承认！”
他咆哮道：“这个结果就是个屁！这是被懦夫和瞎子操控的骗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学士袍、面色惶恐的中年男人被戴蒙的一名手下推了出来。男人颤抖着，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韦赛里斯方向。“我……我曾服务于龙石岛……我以我的戒指起誓，韦赛里斯王子殿下近期的身体状况……极不稳定，时常……时常陷入莫名的狂躁与幻视……这……这绝非寻常病症……倒像是……像是某些……古老邪恶魔法侵蚀的迹象……”他语无伦次，不敢说出“血契”二字，但那暗示已经足够恶毒，如同毒液般迅速在会场蔓延。
“听到了吗？”戴蒙的声音如同胜利的宣告，他猛地转向韦赛里斯。
“一个被诅咒的继承人？一个连自己神志都无法保证的人，也配坐上铁王座？也配领导维斯特洛？”
不等任何人反应，戴蒙猛地探手。“锵啷”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响起！一道暗沉如水、却又流动着诡异波纹的寒光骤然出现在他手中——瓦雷利亚钢剑“暗黑姐妹”已然出鞘！那是坦格利安家族传承的族剑，此刻却被他用来指向自己的血亲，指向这大议会的秩序。
剑尖依次点过韦赛里斯、雷妮丝，最后停在盖蕊面前，微微颤抖着反射着窗外透来的惨淡天光。戴蒙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还是说，你们打算让一个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或者一个带着外国军队回来的傀儡，或者一个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的母亲，来统治我们？！”
“戴蒙！”莱安·雷德温爵士厉声喝道，同时上前一步，手按上了自己的剑柄。数名御林铁卫也立刻移动，挡在了杰赫里斯国王和几位候选人身前。大厅内的贵族们一片哗然，许多人惊得站了起来，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
几乎在同一时刻，焚王塔外，数声充满愤怒、警告和暴戾气息的龙吼撕裂了天空！科拉克休那标志性的、如同血与火交织的咆哮最为响亮，紧接着是梅里亚斯深沉而愤怒的回应，熔岩那仿佛地心熔岩沸腾般的低沉怒吼也加入其中，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雷妮丝的巨龙那不甘示弱的嘶鸣。
巨龙的野性与它们主人内心的冲突产生了共鸣，赫伦堡上空，龙影狂乱地交错盘旋，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仿佛下一秒，那传说中的龙怒之火就要再次降临这片受诅咒的土地。
“肃静！肃静！”奥托·海塔尔首相提高声音，试图压过现场的混乱，他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前的局面已经濒临失控。
“大议会今日到此为止！诸位移步回各自住所，冷静！必须冷静！”
他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苍白无力。戴蒙狞笑着，缓缓收剑还鞘，但那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所有人，此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在支持者的簇拥下，率先大步离去，甚至没有再看杰赫里斯国王一眼。
韦赛里斯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几乎要站立不住，眼底的紫光疯狂闪烁，那学士的指控像噩梦般缠绕着他。奥托和海塔尔家的成员立刻围了上去，低声安抚，试图稳定这支看似胜利实则根基动摇的队伍。
雷妮丝紧紧搂着被吓到的兰尼诺，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戴蒙的公然反抗和韦赛里斯被当众揭露的“健康问题”，让原本清晰的局面变得扑朔迷离。她看着混乱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或许……这是机会？
盖蕊则是最先离开大厅的人之一。她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费解的平静，在两名顾问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退场。她知道，帝蒙斯希望看到的混乱已然开始。选票，在出鞘的剑和咆哮的龙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她回到那间临时安排的、冰冷的房间，窗外是梅里亚斯和熔岩巨大的身影在暮色中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峦，提醒着所有人--巨龙的力量始终是这片土地上最终的语言。
夜幕迅速笼罩了赫伦堡，废墟的阴影被拉长，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各方势力的营地点起了灯火，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猜忌与杀机。密使穿梭，低语不断，武器被反复擦拭。巨龙的咆哮偶尔还会从远方的龙穴方向传来，搅动着不安的夜空。
大议会选出了它的“胜者”，却也亲手撕开了那层薄弱的和平伪装。脆弱的共识已然破裂，赫伦堡的废墟之上，维斯特洛的未来，似乎不再由选票决定，而是悬在了那几头躁动不安的巨龙和它们主人那绷紧的神经之上。龙焰的味道，仿佛已经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