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夜几乎是逃离了那间卧室。
身后紧闭的房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开了他与那个拥有熟悉容颜却栖息着陌生灵魂的躯体。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激烈冲突的气息,混合着她(林晚)最后那句冰冷话语带来的寒意,丝丝缕缕缠绕在他心头,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没有回书房,那里充斥着需要他处理的、关于萧烬和陆振坤的紧急公务,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宅邸深处那间从不轻易示人的玻璃花房。这里,曾经是沈蔷薇(主人格)最爱逗留的地方,她细心照料着每一株植物,尤其是那几盆始终未曾盛放的夜蔷薇,仿佛在它们身上寄托了某种幽微的期盼。
陆沉夜挥手屏退了花匠,独自站在一片静谧的绿意与待放的花苞之间。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蓝色暗纹西装,但外套的扣子解开着,露出里面因刚才拉扯而略显凌乱的白色衬衫,领带被他烦躁地扯松,斜挂在颈间。锃亮的牛津鞋踩在湿润的泥土小径上,沾上了些许露水与碎叶,他却浑然不觉。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一株夜蔷薇紧闭的深紫色花苞,指尖传来的冰凉细腻触感,让他恍惚间想起了沈蔷薇(主人格)肌肤的温度。他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她凝视画作时温柔的侧影,她在他偶尔流露出疲惫时,悄悄放在他书桌上的那杯温度刚好的红茶,以及她在他怀中时,那带着羞怯与全然的信赖的眼神……
那是他的蔷薇。是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守护、去弥补,甚至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也要留在身边的人。
可如今,这具身体里,却住进了一个对他充满敌意、甚至可能对萧烬抱有特殊关注的灵魂——“林晚”。一个坚韧、冰冷、崇拜力量与自由,视艺术为无物,或许……还会被萧烬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所吸引的灵魂。
一想到萧烬可能用那种带着掠夺和占有的目光凝视着这具身躯,而身躯内的灵魂或许并不排斥,甚至……陆沉夜的心就像被放在烈火上灼烧,伴随着浓烈的自我厌恶。他刚才的行为,近乎一种对爱人的“背叛”,虽然对象是同一具身体,但灵魂的不同,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玷污感。
“蔷薇……”他低哑地唤出声,声音在空旷的花房里显得格外寂寥,“我该拿你怎么办……”
是强行将“林晚”压下去,等待主人格或许永无归期的苏醒?还是……尝试去面对这个陌生的、带着刺的灵魂,如同重新开垦一片布满荆棘的荒原?
他睁开眼,眸底深处是挣扎过后的、冰冷的决断。无论里面是谁,这具身躯是沈蔷薇的,是他陆沉夜认定的女人。他绝不会放手,也绝不允许萧烬染指分毫!至于灵魂……他会让她重新认识他,无论是哪个“她”!
而在主卧内,沈蔷薇(林晚)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羊绒长裙领口被扯得有些松散,露出精致的锁骨,上面还残留着方才激烈接触后的红痕。柔软的室内软底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让她觉得虚浮无力。
她抬手,用力擦拭着红肿的唇瓣,试图抹去陆沉夜留下的气息和那令人恼火的、身体本能的战栗感。脑海中一片混乱,属于主人格沈蔷薇的、对陆沉夜的爱恋与恐惧记忆碎片,属于她自己(林晚)的、在黑市中挣扎求生的冰冷经历,还有那些关于灭门惨案的、模糊却血腥的画面……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灭门仇人……”她喃喃自语,萧烬那张邪气俊美的脸与陆沉夜暴怒的指控交织闪现。她(林晚)对萧烬确实存在一种对强大、不羁同类的好感与好奇,但“灭门”二字,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那点微弱的火花,只剩下警惕与探究。
她不会完全相信陆沉夜,但也不会再轻易对萧烬放下戒心。
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张与“沈蔷薇”一般无二,眼神却截然不同的脸。主人格沈蔷薇喜欢柔软舒适的材质,偏爱米白、浅粉等柔和色调,注重细节的精致与优雅。而她(林晚)此刻却觉得这身打扮束缚极了,她更喜欢利落的裤装,深色系,便于行动的面料,甚至渴望触摸冰冷的器械和感受代码在指尖流动的秩序感。
“沈蔷薇……真是个麻烦。”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冷冷地评价。那个软弱、沉浸在艺术和虚幻爱情里的女人,招惹了陆沉夜这样的偏执狂,又牵扯上萧烬那样的疯子,还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简直是一团乱麻。
但,既然现在是她(林晚)主导这具身体,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她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弄清楚真相,然后……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那台陆沉夜允许她使用的、连接着内部资料库的电脑上。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林晚的、锐利的光芒。
韩墨将仓库带回的线索初步整理,发现与一条多年前注销的货轮航线有关,指向境外某个模糊的坐标。林小鹿熬夜帮他交叉比对数据,眼底有了淡淡的青黑。
天快亮时,韩墨将一件自己的黑色外套(与他常穿的冲锋衣不同,是件质地更柔软的棉质外套)默默披在她肩上。“去休息。”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林小鹿裹紧带着他清冽气息的外套,小声问:“韩先生,找到证据后,你会告诉陆先生吗?关于沈小姐可能……不是完全的她?”
韩墨动作一顿,看向窗外泛白的天际,侧脸线条冷硬:“我只负责找出真相。”至于真相如何被使用,那不是他关心的范畴。但他没有推开靠在他外套上悄然睡去的林小鹿。
江砚洲一夜未眠,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的文件一字未看。他穿着睡袍,头发微乱,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林婉清晨端着咖啡进来时,看到他这样,心中刺痛。
“砚洲……”她轻声唤他。
江砚洲抬眸,目光锐利地扫过她依旧精致的妆容和看似平静的脸,最终落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林婉,”他声音沙哑,“你最近,见过什么人?”
林婉心中巨震,强装镇定:“没有啊,怎么了?”
江砚洲没有错过她瞬间收缩的瞳孔和微微握紧的拳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没什么。”他接过咖啡,不再看她。信任的裂痕,已如深渊。
猜疑加剧,试探与防备
陆晚星在早餐桌上有些心不在焉,小口吃着吐司,目光不时瞟向主楼方向。陈鑫如常站在餐厅入口处值守,身姿笔挺,穿着熨帖的安保制服,每一个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
当陆晚星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牛奶杯时,几乎在同一瞬间,陈鑫已经快步上前,用备用的餐巾稳住了杯子,避免了牛奶泼洒到她昂贵的裙子上。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又精准而克制,没有触碰到她分毫。
“小心,大小姐。”他低声说,随即退回到原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职责所在。
陆晚星看着他迅速恢复冷峻的侧脸,和他垂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的手指,心中那份酸涩的暖意再次弥漫开来。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却又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情感进展:默默守护,细节见真情
晨光熹微,透过花房的玻璃顶棚,洒在陆沉夜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边。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夜蔷薇,转身,迈着沉稳而决绝的步伐离开了花房。
脸上,已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莫测,唯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痛楚与更加坚定的占有欲。
无论前路多么荆棘密布,他是王,而他的王后,无论灵魂暂时漂泊何处,最终都必须回到他的身边。
而在主卧内,沈蔷薇(林晚)已经坐在了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试图绕过一些基础权限,搜索关于“沈家”、“灭门”以及“永夜”系统底层架构的信息。她的眼神专注而冰冷,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荆棘王座之上,爱与恨,守护与掠夺,记忆与遗忘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更加复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