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海的秋雨带着北方的寒峭,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城,空气却依旧黏湿闷热。夜色笼罩下,破旧的居民区灯光昏暗,狭窄的巷道弥漫着垃圾和潮湿的气味。
一条阴暗的巷口,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焦急地翻找着垃圾桶,动作却意外地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利落。她是林小鹿,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疲惫,却紧抿着唇,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韧劲。她正在寻找一份可能被丢弃的旧日报纸,上面或许有关于多年前一桩旧案的零星报道——那关系到她失踪的父亲。
突然,一阵压抑的打斗声和闷哼从巷子深处传来!林小鹿动作一顿,警惕地缩进更深的阴影里。
只见几个黑影踉跄着倒地,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形矫健如猎豹的男人正利落地收起沾血的匕首。帽檐压下,看不清脸,只能感受到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他似乎受了点伤,呼吸略显粗重,正快速搜查着倒地者身上的物品。
是韩墨。
林小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认得这个男人!几个月前,在津海,她曾无意中撞见他被追杀,短暂地藏匿过他,还帮他简单处理过伤口。那时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眼神凶狠又戒备。
韩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猛地抬头,帽檐下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藏身的位置!
林小鹿吓得屏住呼吸。
但出乎意料的是,韩墨眼中的杀意迅速褪去,反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察觉的讶异。他显然也认出了她。他没有靠近,也没有警告,只是对着她,极快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示意她别出声别过来。然后,他迅速从其中一个昏迷者口袋里摸出一个老旧的信封,塞进自己怀里,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林小鹿捂着狂跳的心脏,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人,又看向韩墨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他刚才那个摇头……是在保护她?
她鼓起勇气,快速跑到那几人身边,借着微光,看到其中一人手臂上露出的奇特纹身——那纹身,她似乎在父亲失踪前留下的模糊照片背景里见过!
韩墨也在查这件事?他和父亲失踪有关?还是……目标一致?
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恐惧和希望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或许……他们可以合作?
与此同时,津海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铂宫”顶层。
奢华至极的包厢内,却弥漫着一种与精致格调截然相反的压抑和疯狂。
萧烬斜靠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衬衫领口松散地扯开,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他脸上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半框眼镜,镜片后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和一种骇人的、扭曲的醉意。
水晶茶几上倒着几个空了的烈酒瓶。他手里还攥着一个酒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陆沉夜……”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含混,带着刻骨的嫉恨和无法置信,“她怎么会……怎么会爱上他?!一个强迫她、囚禁她的疯子!我才是救她出来的人!我才是……”
他猛地将酒杯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和酒液四溅!旁边的保镖和侍者吓得大气不敢出。
“我陪了她三年!三年!”他低吼着,像是受伤的野兽,“我治好她的伤,给她最好的!她明明最开始是怕我的……后来不怕了……她甚至会对我说谢谢……她看我的眼神……”他陷入某种偏执的回忆,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温柔,随即又被更深的疯狂取代,“都是因为陆沉夜!如果不是他出现!如果不是他把她抢走!她迟早会是我的!我的!”
极度的愤怒和不甘混合着烈酒,灼烧着他的理智。他需要一个发泄口,一个能证明他依旧拥有掌控权的对象。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包厢角落,那里坐着一个穿着性感红色长裙、妆容精致却难掩忐忑的女人——许轻轻。
许轻轻被他此刻骇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她爱慕萧烬,甘心做他的棋子,留在他身边,但她更怕他这种失控的状态。
萧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让他俊美的面容显得格外阴鸷。
“你……”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目光混沌地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你也算有几分像她……特别是这双眼睛,害怕的时候……”
许轻轻的心脏瞬间被冰冷的屈辱和恐惧攥紧!他把她当成了沈蔷薇的替身?!一个发泄怒火和欲望的替身!
“萧总……我……”她试图挣扎,声音颤抖。
“闭嘴!”萧烬低吼一声,猛地将她拽起来,粗暴地推向里面的休息室,“你不是一直想留在我身边吗?现在就如你所愿!”
保镖和侍者早已识趣地低头退了出去,关上了包厢厚重的门,隔绝了里面即将发生的一切。
休息室内,许轻轻被狠狠摔在昂贵的地毯上。萧烬扯掉领带,覆身而下,动作毫无怜惜,只有发泄般的掠夺和征服。金丝眼镜滑落在一旁,镜片碎裂。
许轻轻屈辱地承受着,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和另一种……对另一个女人求而不得的疯狂恨意。她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可怜的、用来发泄的替代品。
嫉妒和怨恨像毒藤一样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凭什么?凭什么沈蔷薇就能得到萧烬如此扭曲的执着?凭什么她许轻轻就只能做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甚至在她委身于他时,他嘴里无意识溢出的名字,依旧是“……蔷薇”!
这一刻,许轻轻心中对沈蔷薇那点仅存的、基于同为棋子的微弱同情,彻底消失殆尽,转化为淬毒的嫉恨。
既然得不到爱,那她就得到权力!既然萧烬心里只有沈蔷薇,那她就毁掉沈蔷薇!只要沈蔷薇不存在了,萧烬或许……或许就能看到她了?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而在城市另一家医院的VIp病房里。
顾瑾年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顾家倒台,树倒猢狲散,他众叛亲离,连医药费都快支付不起了。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病房,将一份报纸放在他床头。报纸上,赫然是关于陆沉夜如何重整集团、势力更胜从前的报道。
那人压低声音:“顾少,这是那边送来的。他说……别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能咬人。”
顾瑾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报纸上陆沉夜的照片,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甘。
垂死的挣扎,往往最为危险。
暗巷的交汇,扭曲的盛宴,淬毒的嫉恨,垂死的反扑……所有的暗流,都在夜色下汹涌汇聚,向着风暴的中心——陆宅,以及那个依旧在迷茫中挣扎的女人——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