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城的闷热夜晚,林小鹿蜷缩在廉价旅馆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心脏仍在为几小时前巷子里的遭遇而剧烈跳动。韩墨那双冰冷又隐含警告的眼睛,地上昏迷者手臂上熟悉的纹身,以及他最后搜走的那个老旧信封……所有画面在她脑中反复闪现。
她几乎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再次悄悄摸回那条阴暗的巷子。打斗痕迹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那几个人早已不见踪影。她不死心,在附近的垃圾堆和角落里细细翻找,期盼能发现一点被韩墨遗漏的线索。
或许是运气,或许是天意,在一个破损的雨水篦子旁,她发现了一个被踩扁、沾满泥污的金属打火机。打火机样式很普通,但侧面却刻着一个模糊的、与那昏迷者手臂上相似的奇特符号!
林小鹿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将打火机紧紧攥在手心。这可能是重要的证据!
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想要查清父亲失踪的真相难如登天。那个叫韩墨的男人,虽然危险,但他似乎也在追查同一件事,而且拥有她无法企及的力量和情报。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找到他,提出合作。
她凭借记忆,试着在城中那些鱼龙混杂、信息流通的地下场所悄悄打听。她描述韩墨孤狼般的气质和可能带伤的特征,小心翼翼,不敢过于明显。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在一家嘈杂的地下台球厅外,她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
韩墨靠在一辆不起眼的旧摩托车旁,似乎刚完成一场交易或会面,帽檐压得很低,正低头点烟。火光一闪,映亮他冷硬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连帽衫,但看起来伤势已无大碍。
林小鹿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在她离他还有五六米远时,韩墨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来,充满了警惕和审视。他的手无声地移向了后腰。
林小鹿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同时快速地将那个捡到的打火机亮了出来,低声道:“我没有恶意!我在巷子里捡到这个……我想,我们可能在找同一样东西。”
韩墨的目光在她苍白却写满倔强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那个刻有特殊符号的打火机,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但戒备未减。“你不该卷进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没什么情绪。
“我父亲失踪了,可能和这个符号有关。我必须查下去。”林小鹿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一个人做不到。但你……你可以。我们可以交换信息,合作。”
韩墨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的价值和她可能带来的麻烦。眼前的女孩脆弱得像随时会被折断,但眼底那簇火苗却异常坚韧。
“为什么找我?”他问。
“因为你也在查,而且……你上次,没有伤害我。”林小鹿老实回答,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细汗。
韩墨又沉默了片刻,终于,他极轻地嗤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认可了她的胆量。“跟上。”他吐出两个字,转身跨上摩托车,发动了引擎。
林小鹿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跑过去,笨拙地侧坐在他身后。
摩托车发出一声低吼,载着两人迅速消失在昏暗的街巷中。一种奇特的、基于互利和微弱信任的临时合作,就此达成。孤狼的身边,多了一株试图在裂缝中生存的小草。
“铂宫”顶层套房内。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切割出一道刺眼的光带,落在凌乱的大床上。
萧烬头痛欲裂地醒来,金丝眼镜不在脸上,视线有些模糊。他揉着额角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几道暧昧的抓痕。
昨晚疯狂的记忆碎片式地回笼——烈酒、愤怒、沈蔷薇的脸、还有……他猛地转头,看到身边熟睡的许轻轻,她裸露的肩背上同样布满青紫,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萧烬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厌恶和烦躁。他记起来了。他把许轻轻当成了发泄的对象,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他毫无留恋地掀被下床,捡起地上的眼镜,镜片已经碎裂。他烦躁地将它扔进垃圾桶,走进浴室。冰冷的水冲刷在身上,却无法洗去那种失控后的空虚和更深的暴戾。
许轻轻被水声惊醒,看着浴室磨砂玻璃后模糊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爱慕、屈辱、恐惧,以及昨夜疯狂滋长出的、再也无法压抑的嫉恨。
萧烬洗完澡出来,已然恢复了平日那副衣冠楚楚、矜贵阴柔的模样,只是眼底的阴鸷更浓。他看也没看床上的许轻轻,径直走向衣帽间,冷淡地丢下一句:“收拾干净,出去。”
许轻轻的心彻底沉入冰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默默地起身,穿好衣服,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垃圾桶里那副碎裂的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诡异的弧度。
看吧,沈蔷薇,你不要的东西,别人也只能得到破碎的。既然这样,那大家就一起碎掉好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甜腻却带着毒:“喂?是《星闻周刊》的王记者吗?我有个关于陆氏集团总裁陆沉夜和他那位‘神秘病房佳人’的猛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一把淬毒的刀,已然出鞘。
顾瑾年的病房里,那份刊登着陆沉夜风光无限的报纸已被他揉烂撕碎。他喘着粗气,眼中是回光返照般的疯狂。
那个戴鸭舌帽的人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递给他一部无法追踪的老式手机。
“顾少,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那边’说了,只要您能把水搅浑,最好能让陆沉夜彻底乱了阵脚……他们或许能考虑给您换个地方,最好的医疗,甚至……帮您东山再起。”
顾瑾年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握住手机,浑浊的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光芒。他已是将死之人,无所畏惧,只要能拉陆沉夜垫背!
他开始用尽最后的气力,疯狂地拨打一个个早已无人接听的旧部电话,散布着恶毒的谣言,编织着陆沉夜与境外势力勾结、甚至害死沈家满门的“证据”。他像一条濒死的毒蛇,拼命地喷射着最后的毒液。
垂死的挣扎,搅动着本就浑浊的泥潭。
各方的暗流,裹挟着不同的目的与恶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陆沉夜与沈蔷薇汹涌袭来。
而此刻的陆宅,沈蔷薇正无意识地嗅着空气中那丝由音响模拟出的、若有若无的桂花甜香,眉头微微舒展。她还不知道,风暴已然升级,更多的刀锋,已对准了她和她身边那个同样深陷痛苦旋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