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陈默沉默了,他知道凌寒的脾气,一旦较真,自己根本瞒不下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挣扎:
“行吧,我说实话 ,她问了琉璃堂与你之间的事。”
这句话让凌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跟她说了多少?”
“我什么都没说!”
陈默赶紧解释:
“我疯了才会跟她讲那些!可她逼得紧,非要我一天内给答复,还放狠话,说我不告诉她,她就自己去查!”
凌寒追问:
“你答复她了?”
“早上就回绝了!”
陈默说:
“我还劝她别自己扛事儿,有问题咱们一起商量,她也应下了。”
凌寒瞬间明白了丁浅白天的反常,他说:
“我知道了。”
陈默顺嘴问:
“对了,我听说她爸爸今天去凌氏闹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陈默沉默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劝了句:
“这事算我对不住她。你别太为难她,好好聊聊吧。”
“知道,先挂了。”
......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陷入了沉思。
丁浅回到他身边已经九十七天。
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过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平静生活。
但凌寒比谁都清楚,此刻睡在卧室里的人,早不是当年那个会揪着他衣角撒娇的女孩了。
她心里带着看不见的伤,眼里藏着摸不透的雾,连出手时的狠厉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青龙会的残局尚未收拾干净,贺沉在暗处虎视眈眈,如今她又突然问起琉璃堂的旧事...
“她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总把少爷最重要挂在嘴边的人,此刻正悄无声息地织着一张网。
而他竟看不透,她究竟是要护着他,还是准备与某些黑暗同归于尽。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不知不觉,和陈默通完电话、在窗边梳理思绪,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凌寒猛地回过神。
怕丁浅还在等他,脚步瞬间加快,快步往楼上走去。
推开房间门时,房间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色,一眼看见床上的被子微微凸起。
他轻手轻脚关上房门,缓步朝床边走。
可刚走近,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就钻进耳朵,还夹杂着几不可闻的呜咽。
凌寒连忙俯下身,借着朦胧月色看清了床上的人 。
丁浅眉头紧紧锁着,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整个人深陷在羽绒被里,却止不住地发颤,唇间漏出断断续续的哀求:
别打...我听话...
爸...我知道错了...
他的心猛地一揪,没有半分犹豫,伸手连人带被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他宽厚的掌心稳稳贴住她汗湿的脊背,声音沉静:
浅浅,醒过来,都是梦。
丁浅突然在他臂弯里剧烈挣扎,手指无意识地抓挠,仿佛在抵挡无形的殴打。
凌寒收拢双臂将她更深地按进胸膛:
是我。
他不断重复着,唇贴在她耳边:
凌寒在这里。
或许是傍晚悬崖边的对峙耗尽了她所有心力。
又或许是丁建业那张脸,撕开了她藏在心底多年的封印。
丁浅睡得格外不安稳,梦魇一个接着一个。
一会儿是儿时被父亲打骂的场景。
一会儿是被王麻子压制时的恐惧。
一会儿又回到了青龙会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破碎的话语断断续续从她唇边溢出,扎得凌寒心口发疼。
丁建业,这一刀是还你的...
“阿桑,你真恶心。”
“王麻子,别让我再见到你…”
“少爷,救命…”
……
凌寒将她汗湿的额发拨到耳后,掌心始终稳当地贴着她起伏的背脊。
“浅浅,醒醒,看着我,我是凌寒!”
“我们在家,不是在村里,也不是在青龙会。”
当她的指甲不小心划过他颈侧时,他轻轻握住那截冰凉的手腕,带着它按在自己心口。
感受到掌下平稳有力的跳动,丁浅终于从噩魇中挣脱,猛地睁开眼,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
她急促地喘息着,看清眼前的人是凌寒,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松弛下来。
少...爷?
他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我在这里。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即便今夜她将丁建业狠狠踩在脚下,可这个男人投下的阴影,早已深深刻进她的骨血里。
凌寒给的伤像利刃,疼得鲜明,终会结痂愈合。
贺沉设的局如荆棘,步步惊心,尚能周旋应对。
唯有丁建业。
他的伤害如同呼吸的空气,无声渗入她生命的每个角落,从童年蔓延至今。
早已化作她恐惧的本能、警惕的根源。
这不是一场痛快报复能够驱散的阴霾。
那些细密如蛛网的创伤,早已在她血脉里生了根。
“少爷……”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从梦魇里逃出来的脆弱。
我在。
凌寒立刻将人从被窝里捞起,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温热的胸膛贴住她冰凉的脊背,掌心稳稳托住她发抖的膝盖。
梦都是反的,你现在已经很强大了,以后没人能再打你、欺负你。”
丁浅在他怀里安静了很长时间,久到凌寒以为她重新睡着了。
就在他准备调整姿势时,听见怀里传来很轻的声音:
小时候,我最怕听见他喝酒回来的脚步声。床底下、衣柜里...躲到哪里都会被他揪出来。
后来我学会反抗了,他就转头去打妈妈...
凌寒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下颌轻蹭她的发丝:
现在你能把十个丁建业打趴下。
丁浅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本来都快忘记这些事了,今天突然看见那张脸,所有回忆都涌了上来。
她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角:
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凌寒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记住,现在你有我了。以后你想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打不过就叫我,我们二打一。
丁浅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少爷,有时候我觉得遇见你大概用尽了我所有的运气。
净说傻话。
凌寒温柔的说:
运气这东西,越用越有。我们往后还有几十年要一起走。”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等把这些糟心事都解决了,我带你去看雪山看草原,你每天醒来只想着一件事——
今天该怎么使唤你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