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浅忽然笑出声来,指尖轻轻抵住他逼近的胸膛:
“市商会年度晚宴,每年12月中旬准时举办,城里的政商大佬都会到场。”
凌寒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所以,她根本不是“勉为其难陪他出席”,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宴会的存在,甚至算准了他作为凌氏掌权者,绝不会缺席这场重要宴会。
所以早已精心策划了这场狩猎!
“你早就计划好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带着确认的陈述句。
少爷真聪明!
怀中人笑得眼波流转,眼尾那颗泪痣在光影间摇曳生姿,像淬了毒的罂粟。
凌寒凝视着这抹熟悉又陌生的笑靥,终于彻底认清。
在他缺席的那几年光阴里,他一直不愿承认,却在这一刻不得不面对:
她的心思,早已深沉到令他心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黏着他的小姑娘了。
“所以你邀明轩跳舞,和他说那些话,根本不是为了逗我们。”
“嗯,”她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我需要空间,所以让他帮忙牵制一下你。”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
“若我直说,说我要在宴会上做件危险的事,需要你别跟着我,少爷会放我去吗?”
凌寒骤然沉默。
他无法反驳 。
若当时丁浅真的坦白,他只会把她看得更紧,绝不会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不会让她一错再错,把自己陷入无尽的危险中。
“丁浅,你是在杀人,稍有不慎,你知道后果的。”
“我没其他的办法了,凌寒。”
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色,喉结滚动许久,才哑着声问:
“所以,你就连我一起算计?在你眼里,我也只是你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竟也充满了算计?
“不是的,少爷,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棋子。”
“不是棋子?那你告诉我,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事?”
她见他神色骤冷,连忙解释:
“这次市商会,贺沉必然料到你会出席,绝不会毫无动作。我提前准备,不是存心要瞒你的。”
“何况,我刚刚就想告诉你,是少爷自己不肯听的呀。”
凌寒眸色沉郁如夜,声音里淬着冰:
“几天前你才答应过我,做什么事情之前先和我商量,起码告诉我一声,今天呢?”
他顿了一下,又说:
“现在说不说的,还有什么意义?”
丁浅自知理亏,看着他真的动气了,她急急的说:
“我错了。我改,以后一定和你商量。你看着我改,好不好?”
凌寒看着她发顶那颗小小的发旋,所有怒火最终化作一声深长的叹息。
“你每次认错都这么痛快。可转头就忘,下次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丁浅,你告诉我,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什么?嗯?我以后都配合你表演,好不好?”
听着他的自嘲,看着他眼里的痛色,丁浅终于慌了:
“少爷,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谁知他只是轻轻的推开她,说:“今天太晚了,先去洗澡吧,我去放水。”
丁浅看着他转身走向浴室的背影。
若是往常,他早该捏着她的下巴,追问那些藏在伤疤后的故事。
或是把她按在门板上,逼问她计划里的每一个细节,哪怕发狠,也带着在意。
可现在,他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脊背,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丁浅咬了咬唇,走进了浴室。
凌寒正弯腰试水温,她的目光落在他没入水中的手腕上 。
以前,他总这样边调水温,边用指尖撩起水花泼她。
可此刻,他就任由手腕浸泡在水中,一动不动。
“凌寒。” 丁浅的声音发紧,“你别这样好不好?有什么话,我们现在说清楚。”
凌寒的动作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直起身,伸手关掉了水龙头。
水流声停下,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他背对着她:
“没什么好说的。你累了一天,先洗澡,其他事明天再说。”
“我不要明天说。”
她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点委屈,“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了,你别这样。”
凌寒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怒火,只有一片让人看不懂的黑。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的碎发,动作依旧温柔:
“先洗澡。水凉了对身体不好。”
说完,他绕过她,径直往门口走。
步伐平稳,却带着决绝。
丁浅望着那道背影,心脏骤然一紧——恍惚间竟与多年前那天重叠。
那天他也是这样背对着她,说“我们分手吧,我累了。”
那天他把她的世界劈成了两半。
丁浅的心脏骤然一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所有的不安与恐慌在这一刻爆发。
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狠狠贴在他脊背 ,手臂收得比当年更紧:
“别走,凌寒,我改……你转过来看看我,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浸湿了他的衬衫。
熟悉的对白在耳边炸开,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瞬间翻涌。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立刻转过身,伸手将她牢牢抱进怀里,手掌用力扣着她的后脑,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
“没有不要你。浅浅,我在。”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那些错过的、遗憾的、痛苦的,都在这个拥抱里有了片刻的弥补。
仿佛当年他就没有松开过她的手,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良久,凌寒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哭声渐歇,才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小心地放在洗手台边缘。
冰凉的陶瓷让她瑟缩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拢了拢她的衣领,修长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
他在安抚她,可依然没有说什么。
“凌寒,你问啊。”
丁浅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里带着恳求,“问我所有你想知道的……别再这样沉默了。”
凌寒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圈在自己与镜子之间,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我该从何问起?”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问你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问你的打算?问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瞒着我,去做更危险的事?”
凌寒俯身,在氤氲的水汽中低头吻住她。
唇瓣相触的瞬间,咸涩的泪水渗进唇齿间。
直到两人都快窒息时,他才缓缓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急促地喘息。
他眼底翻涌着太多情绪,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丁浅……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
他抬手,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残留的泪痕:
“就让我们彼此折磨到白头吧。”
至少那样,她还会为了瞒他而费心编造谎言,还会在他面前撒娇认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把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他面前。
连皮带肉地证明,她曾怎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挣扎求生。
那样的真相,太疼了。
她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凌寒,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凌寒打断她,手臂收紧,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算是折磨,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