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凤凰屯，太阳已经高高爬到头顶。
新村村长回头望，整个凤凰屯笼罩在夏末灿烂阳光里。
灰的瓦，白的墙，绿油油的树，金灿灿的稻田，一切看起来很平常，又一切看起来不平常。
这些表象下，似藏着股温润又磅礴的力量，在悄无声息蕴养村庄及生灵。
就连村口那块卧地的凤凰石，都像隐隐活过来了一样，内里有生机流动。
“你们说，山神显灵的说法可信不可信？”不知道谁问了句。
新村村长跟朝贵村长对视一眼，摇头，“不好说，有些事情确实不好用常理解释。”
“就像以前凤凰屯一倒霉就是几十年，种啥啥孬，养啥啥不好，村里人不是染怪病就是患残疾，咋个说？倒霉事谁都遇到过，但是谁见过全村倒霉成这样的？”
朝贵村长开腔，“如果非要有个说法，那我宁愿相信真有山神。
“以前不是有人说凤凰屯倒霉是因为村口有只落地凤凰吗？说啥落地凤凰不如鸡。
“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那句话了，不定真是凤凰神受伤了掉落在凤凰屯养伤，吸取了凤凰屯的运道，才有恁多倒霉事。
“现在几十年过去，凤凰神伤好了，为了弥补过失也好感激凤凰屯也好，它给凤凰屯降下福运，所以现在凤凰屯开始事事顺遂遇水生财了。”
这是最能让人信服的一个说法。
就像二十年前大青山那边的小神婆，八岁以前只是个普通娃娃，八岁以后突然就懂看相算命了，算得准不说，还能帮人驱灾挡煞。
这种事咋解释？
外面猜来猜去的，后来都说小神婆是得了菩萨眷顾，给她点了神通。
这不就跟凤凰屯的际遇差不多？
虽然理由听来玄乎，可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这时新村村长又笑道，“其实事实到底怎么样，我们没必要追根究底。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咱跟凤凰屯合作，他们越好，咱们越好，这才是最最重要的。通天大道不走，生财之道不要，非要去找个所以然？傻么不是？”
其余人纷纷点头。
确实，他们想那么多干啥？
现在的日子不香吗？
有菜卖，有钱挣，借着这个机会搭上的关系网，初步就让村里人有了进大厂做工拿稳定工资的机会，以后类似这样的机会还会越来越多。
他们干啥要自寻烦恼？
“走了走了回村开会！桂市橡胶厂又给了三个进厂名额，我得回村挑人去。”
“诶巧了，百货公司也给了我村里一个售货员的位置，村里小姑娘们正准备竞选呢哈哈哈！”
“嗤，电表厂知道不？国营，铁饭碗！只要答应每天供应他们厂子五百斤青菜，有高中文化的挑一个进去管后勤！”
“一个个嘚瑟，我告诉你们，如果有一天凤凰屯发展好了自己建个厂子，大学生都挤破头要往这儿来你们信不信？”
“……”
凤凰屯以后会开厂子吗？
诶哟喂，那他们更得跟凤凰屯紧紧黏上，打死不掉队！
……
“不玩了不玩了要回家吃饭啦。”
看着到饭点了，小苗儿跟小伙伴挥别准备回家。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不能错过一顿饭。
何小福几个上厂娃子依依不舍，你摸一下狼耳朵我抱一下狼脖子，“小苗儿，下次你带大狗崽出来玩一定要喊我们啊！”
想了想，何小福往自己家一指，就在距离不远的第一户人家，土墙瓦房，房子靠路边的那面墙壁刷了白漆，白漆上又有雨水冲刷过后留下的道道黄痕。
很好认。
“那是我家，你们来找我玩可以去我家喊我。”
“好！”小苗儿一口应下，招呼上大狗崽就跑。
诶呀她着急回家吃饭呢。
李家宝跟着她的脚步，搞怪跳着走，“小苗儿你等等我，葡萄不是第一个拿给我就算了，把大狗崽给我留下！”
曾轩烦他抢大狗崽，快步上去偷袭，一脚踹上他屁股。
“曾轩！别以为你比我高我就不敢揍你。”
章乔弯眸，笑得温润，“豆芽菜。”
“……”李家宝攥拳，“章三儿，你完了，我先揍你！”
“哈哈哈！”
章乔咻一下跑过去，拐进家岔道转眼没了影儿。
后方上厂娃子们还留在原地目送。
冬冬年纪最小，只比小苗儿大几个月，小手捧脸眼睛瞪得大大的，“小乔哥哥跑得好快呀！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搬凳子走路呢！”
杨小明揉揉鼻子，云淡风轻很懂的模样，“我妈说小乔妈妈医术很厉害，把小乔治好了！”
何小福点头，“我爸也是这样说——”
“何！小！福！”冷不丁一声暴喝，把何小福吓得激灵，扭头看，他爸拿着棍子气势汹汹过来了。
“兔崽子，老子在家门口看半天了，你们居然敢玩狼！！”
娃子们，“……”
娃子们哄一声四散。
何小福跑起来跟飞似，躲老爸抽过来的棍子异常灵活，边躲边不服气嚷嚷，“你看恁久也不见你早出来拦我，爸你是不是怕狼？你胆小！哦豁！”
何阿友，“……”今儿他不抽死这兔崽子他就不是他爹。
另一边小苗儿蹦蹦跳跳回家，还没进院子就甜甜唤开了，“外公外婆，小苗儿回来啦！”
“妈妈，你的宝宝回来吃饭啦！”
“大狗崽，我妈妈做饭特别好吃！待会我分你点肉肉！”
龙佩珍在扫地上的葡萄皮，听着孙女童言童语，不自觉就漾开笑，“你还分大狗崽肉肉？舍得不？待会怕是你自己都不够吃的。”
“我肯定分——”小苗儿跳进院子，看到满地紫红葡萄皮，心里升起不妙感。
她拔脚就往猪栏旁边的葡萄架冲，大狗崽四脚并用冲得比她还快。
片刻后，一娃一狼仰头站在葡萄架下，僵了。
天塌了。
出门时还坠满葡萄串的葡萄藤，现在变成光杆藤了。
“我的葡萄呜哇——！”
“嗷呜嗷呜！嗷呜！”
龙佩珍嘴角狂抽抽，忙把靠围墙的茂密葡萄叶拨开，露出被遮住的一串串红葡萄，“傻丫头，没吃完，这还有呢。”
“这么少！我那么多的葡萄变这么少！是谁恁能吃啊呜哇——”
“……”
许家老中青望天。
他们也不知道为啥进门的人都跟饕餮似的一吃就不能停啊。
围墙边上剩的葡萄还是他们豁出脸留下的，要不然那十一个村长走的时候还想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