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白砚舟缓慢而稳定的康复中,又过去了十来日。
郡主府内的气氛,早已从之前的沉重压抑,变得舒缓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园子里的梅花已近凋零,但枝头冒出的嫩绿新芽,却昭示着勃勃生机,正如府中某些悄然滋长的心情。
白砚舟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能够在裴昭雪或侍女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甚至偶尔在房中缓行几步。
虽然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人也清瘦了不少,但精神却很好,那双温润的眼眸,总是蕴着浅浅的笑意,尤其是在看到裴昭雪的时候。
裴昭雪更是几乎化身成了最细心的看护。
她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饮食起居,汤药针灸,事事经心。
她甚至私下向苏九讨教了不少药膳的做法,亲自盯着小厨房炖煮,然后端到白砚舟面前,看着他一口口吃完。
两人之间的相处,自然而亲密,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
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白对方所需所想。
然而,奇妙的是,尽管彼此心照不宣,情愫早已在眼神交汇、指尖触碰间流淌弥漫,但那层最后的、象征关系彻底转变的“窗户纸”,却始终没有人去主动捅破。
裴昭雪依旧是那个聪慧果敢、在案情分析上条理清晰的裴少卿,但一面对白砚舟那温柔含笑的注视,便常常会莫名地耳根发热,变得有些笨拙和羞涩。
她会在他专注看她时,假装去整理窗边的盆栽;会在不小心与他手指相触时,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缩回;会在夜深人静,独自回想白日相处点滴时,脸颊发烫,将头埋进被子里,心里既甜又乱。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早已不同,那份依赖、信任与心疼,早已超越了友情的界限。
可是,要她主动去说破什么,她却又鼓不起勇气。
是女儿家的矜持?还是对改变现状后未知的一丝怯懦?或许兼而有之。
而白砚舟,则将她的种种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既觉可爱,又充满了怜惜。
他何尝不想将她拥入怀中,倾诉这些年深藏的情意?但他更尊重她,也更珍惜此刻这份劫后余生、宁静相守的时光。
他怕过于急切会吓到她,怕打破眼下这温馨的平衡。
他深知她的性子,看似洒脱不羁,实则在某些方面极为单纯和迟钝(尤其在情感上)。
他愿意等,等她更加确定,等她准备好。反正,来日方长,他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慢慢告诉她。
于是,两人便维持着这种“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微妙状态。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裴昭雪扶着白砚舟在廊下慢慢散步,晒晒太阳。
“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裴昭雪侧头问他,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轻柔。
“好多了,苏九说再静养些时日,便可尝试运转内力,加速恢复了。”
白砚舟微笑着看她,阳光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倒是你,日日守着我,人都瘦了,该多休息才是。”
“我没事,我壮实着呢。”
裴昭雪下意识地挺了挺背,随即又觉得这动作有些傻气,微微红了脸,低下头,看着两人被阳光拉长的、几乎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白砚舟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和轻轻颤动的睫毛,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停下脚步,裴昭雪也下意识地停下,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他的目光温柔而深邃,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
裴昭雪的心跳骤然加速,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为她拂开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裴昭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微微僵住,既期待又紧张。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替她拂落了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极细小的花瓣。
“有花瓣。”他轻声解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谢。”
裴昭雪垂下眼睫,掩饰着心底那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失落,以及一丝松了口气的放松。
两人继续并肩缓缓前行,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此刻的静谧与微妙,本身也是一种难得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