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艳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摇晃的朝前面摔去。
牧孜墨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阿艳顺势往她怀里倒去。
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反应过来后,动作有些慌乱的要起身,脚下踩到了过长的衣摆,忽然一绊,踉跄的又摔回牧孜墨的怀里。
额头和牧孜墨的下巴相撞,疼的两人同时惊呼一声。
“哎呀——”牧孜墨轻呼一声,手臂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腰,力道不大,却稳稳的托住了他失衡的身子。
阿艳脸颊烫的厉害,声音温温软软,借着她的手臂站稳身子,衣摆还皱巴巴的缠在脚边。
抬起眼,神色有些慌乱。
牧孜墨微蹙眉尖,眼底没有半分嫌恶,反而含着点关切“地上滑,当心脚下。”
阿艳猛的低下头,耳尖红的快要滴血。
第一下是他故意的,第二下他是真的被衣摆绊到了。
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的碎发,也吹走他心头那点惶恐,只留下跌进她怀里那片刻的,充满关心的温柔。
有多久,他都没有见过这样一双不含任何恶意的眼睛了?
许明蔗上前两步,看着下巴处红了一大片的牧孜墨,有些心疼的轻轻碰了碰。
转头看向还在神游的阿艳“走路怎么不看脚下,你浑身是伤,在摔一下可怎么办?”
阿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依旧沉浸在刚刚感受到的温暖里。
“和你说话呢,你在摔一下,身上的伤就好的更慢了。”
许明蔗虽然很不喜欢阿艳的出现,但他还是希望阿艳能快点好起来。
而且阿艳浑身青青紫紫的伤,他在熟悉不过了,难免会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
许明蔗还有一种隐秘的窃喜感。
看吧,我幸运的遇到了阿姊,这是特意为我而来的阿姊。
所以,即使阿艳的出现,会转移走一部分牧孜墨的注意力,但看在他失忆的份上,许明蔗还是有一点关心他的。
像是没反应过来,阿艳不带有刻意造作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响起。“啊?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碰巧这时候,医馆的学徒端着药出现,看着乌泱泱在门口占满地方的三人,像撵猪似的将人往里撵。
把药碗递给阿艳,又转头向牧孜墨传达师傅的意思:“女君,医馆晚上不能留人,您看是怎么安置这位男郎呢?”
“昨天不是还能住人吗?”
“昨天是因为这位病人的状态还不稳定,我留在医馆里守了一夜,今天说什么也不留人了。”
说着,小学徒还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的看着她。
阿艳看着牧孜墨明显还想将他留下来的神色,连忙开口,手指不安的搅着衣角:“妻主,带阿艳回家好不好?阿艳不想一个人留在医馆里,这里晚上静悄悄的,阿艳害怕。”
牧孜墨没说话,转身去找医馆的掌柜。
磨破了嘴皮子,掌柜的也没松口,就是不肯再将人留在医馆里,说什么病人已无大碍,回家养着才是最好的。
为了将她打发走,还把诊费退了一半给她。
她牧孜墨缺这点钱吗!
出医馆的时候,三个人的神色明显各有不同。
只有阿艳带着计谋得逞的开心,牧孜墨是想去撞墙的无奈。
许明蔗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忽然耳朵轻微的动了动,听到医馆里传来的说话声,站在原地。
“师傅,咱们医馆什么时候有晚上不留人这个规矩了?”
“你傻啊,没看到那男子左边耳朵上戴着两个耳环吗?”
“看见了。”
“这是春香楼里的人,把人留下来,不是给医馆自找麻烦吗?”
“也许是那个女君把他赎出来了?”
“哼哼,天真,你还是年纪太小,不管是不是赎出来的,咱们都不能留。”
“小蔗,怎么了?是不是累了?”牧孜墨走了两步,发现许明蔗没跟上来,又回到他身边蹲下。
“来,阿姊背你。”牧孜墨拍了拍后背,让许明蔗趴上来。
许明蔗没趴上去,轻轻的拉住牧孜墨的手:“阿姊我不累,刚刚有点走神了。”
牧孜墨回牵住他的手指,认真的看着他发问:“是不是因为要带上他回家,所以你有些不开心了?”
许明蔗听到这话,眼神暗了暗:“阿姊,我不想带上他回去,我怕他会给你带来麻烦。”
牧孜墨闻言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把他安置到昨天租的那个房子里,然后我带你去住客栈好不好?”
阿艳站在不远处,将好看的嘴唇抿到发白,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见两人向他走了过来,先是弯了弯眼,那笑意浅淡得像水面的涟漪。
沉默的跟着两人,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小房子里。
“以后你就先在这住着吧,等你伤好点了,再说其他的。”
“阿艳都听妻主的。”
房子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给他留下二两银子,又从马车上搬下来些粮食。
牧孜墨便带着许明蔗准备去找个客栈住。
阿艳慌张的追出大门,带着恳求,软的像棉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妻主,您…明天还来看阿艳吗?”
——
“杵在这干什么?没听那个混账让派人出去找人吗?还不赶紧去安排!”
萧明将牧晴撵走以后,烦躁的翻着折子,一扭头看见顺福无所事事的站在那,就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只有孤一个人这么忙!都去给孤忙起来!
想起自家大闺女对国师亲密的称呼,更加烦躁。
抓起一本奏折,满脸不爽的挑刺:“这字写的什么东西?一笔一划歪歪扭扭,连稚童都不如!”
抓起另一本,是各地祥瑞的汇总,刚看了两行就扔了出去:
“青州报‘嘉禾九穗’配图里的稻穗数来数去只有八根,是打量这孤不会数数,还是觉得这‘祥瑞’是她们画出来的?”
“都是一群混账!连个字都写不端正,连个数都数不清。食君之禄,不能分君之忧,要她们有什么用!”
朱笔被重重的掼在砚台上,浓黑的墨汁溅出来:“孤的朝堂都让蛀虫侵蚀的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