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张强侧步拦住。
“怎么,不敢接招?”张强故意提高音量,“原来优等生只会纸上谈兵啊!”
这时,陈瑾从人群外围走进来,目光落在张强拦住裴欢的手臂上:“找事?”
张强触电般缩回手,强撑着气势:“我这是在促进学术交流......”
“那就交流点实际的。”裴欢突然开口。
她取出一支笔,在报名表背面快速勾勒出几个电路模块:“超声波传感器阵列,配合简单的震动提示模块。这是最基础的实现方案。至于卡尔曼滤波算法......”
她在角落写下一行公式,抬头时眼神锐利:“需要我提醒你,《青少年科技创新成果保护条例》规定,在公共场合强迫他人披露未公开的创意,涉嫌侵权吗?”
张强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另外,”裴欢将笔放回笔袋,“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涉嫌骚扰。需要我背诵《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条款吗?”
在陈瑾冰冷的注视和裴欢精准的法律条文夹击下,张强彻底蔫了,灰溜溜地挤出人群。
陈瑾看着裴欢收拾书包,低声问:“你刚才说的那个系统......”
“随口说的。”裴欢拉上书包拉链,“不过现在,倒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她走向物理实验室的方向,午后的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裴欢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基本原理并不复杂。利用超声波测距,通过滤波算法减少环境干扰,提高定位精度,再转换成触觉提示。”她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难点在于传感器的选型、阵列的排布优化,以及如何在低功耗下实现稳定的信号处理。”
陈瑾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所以,你真的能做出来?”
“理论上可行。”裴欢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考量,“实践需要时间、元器件和实验设备。”
“你要参加那个创新大赛?”陈瑾想起张强提到的华大自主招生资格。
“这是个不错的平台。”裴欢没有直接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两人走到物理实验室门口。由于是午休时间,实验室里空无一人。
裴欢从书包里拿出一串钥匙——
这是她凭借近期出色的物理成绩和表现出来的浓厚兴趣,从物理老师那里申请到的临时使用权限。
“吱呀”一声,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股仪器和焊锡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陈瑾跟着走进去,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看着裴欢熟练地打开几个柜子,拿出万用表、电烙铁、面包板和一些零散的电子元件。
她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这里才是她真正的主场。
“你……需要帮忙吗?”陈瑾看着那些细小的电阻电容,感觉比面对一群校外的混混还要无从下手。
裴欢将一块单片机开发板放在工作台上,头也不抬:“有。保持安静,别碰坏东西。”
陈瑾:“……” 他默默闭上嘴,找了个不远不近的角落靠着,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裴欢的身影。
他看到她那双手,曾经在黑板上写下复杂的法律条文,此刻却灵巧地拨弄着细小的导线,用万用表测试着电压,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一种奇异的反差感冲击着陈瑾。
这个裴欢,仿佛拥有无数个侧面,每一个侧面都强大得令人心惊。
她可以站在模拟法庭上引经据典,也可以在实验室里摆弄电路。她能用法律条文构建壁垒,也能用科技创造未来。
而他,似乎还在原地踏步。除了日渐增长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倾慕之心,他能拿什么与她并肩?
就在这时,裴欢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她对着开发板旁边连接的一个小显示屏,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行代码,屏幕上的乱码依旧。
陈瑾看着她紧抿的唇线,鬼使神差地,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放得很轻:“是……驱动问题吗?”
裴欢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
陈瑾被她看得耳根微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我……以前在网吧打工,帮人修过电脑,见过类似的乱码……有时候是库文件没装对。”
他说得含糊,但裴欢却若有所思。
她重新检查了开发环境的配置,果然发现了一个路径设置的小错误。修正之后,屏幕上的数据显示正常了。
“嗯。”裴欢淡淡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提示。
她没有多说,继续投入工作。
但就是这一个“嗯”字,让陈瑾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甚至泛起一丝微小的、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好像……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
他不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阳光透过窗户,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听着电烙铁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和键盘清脆的敲击声。
这个午后的实验室,安静得只剩下这些声音,却奇异地让陈瑾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充实。
他不知道的是,裴欢在调试程序的间隙,眼角的余光扫过他安静待在角落的身影,心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这个少年,似乎总能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展现出一点……与众不同的潜质。
物理实验室的灯光在傍晚六点准时熄灭。
裴欢合上实验笔记,将笔袋有条不紊地收进书包。对面,陈瑾也沉默地收拾着那本几乎要被翻烂的《刑法案例精析》和几张写满潦草字迹的草稿纸。
那是他根据裴欢的要求,画的李国明常去的那家棋牌室周边地形草图。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融入初冬微凉的夜色里。
距离那场混乱的冲突和那个出格的吻,已经过去了几天。
这一周,他们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李国明的初步侦查和即将到来的模拟考上。
走到分岔路口,裴欢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明天晚上,第一次实地观察。记住,只是眼睛和耳朵。”
陈瑾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站定,“嗯。”
“如果遇到任何突发情况,优先撤离,用我给你的那个匿名号码发定位。”
裴欢继续交代,语气如同在布置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你的安全,是后续所有行动的前提。”
陈瑾捏紧了书包带子,她的话里没有掺杂个人情绪,却比任何关心都更让他心头沉重。“明白。”
“回去吧。”裴欢说完,径直上了停在街角的车,张叔已经等待良久。
陈瑾站在原地。
看着她清瘦挺拔的背影上了车,车消失在路灯的光晕尽头,才缓缓吐出一口白气,转身走向那个破旧的家。
父亲最近病情稍微稳定,但巨额医疗费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竞赛的奖金解了燃眉之急,但远远不够。他必须更谨慎,也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