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裂隙石壁上淌成银河时,韩林的识海突然泛起涟漪。
系统虚影比往日清晰三倍,连那流转的星光纹路都能看得真切,机械音却因契约权的波动带上几分锐响:“检测到契约权临时转移,可签到一次洪荒级物品(限飞升前使用)。”
他倚着石壁的脊背瞬间绷直。
指尖还沾着自己的血,符纸上的错字仍在发烫——门后的审查比他想象中更狠,单靠本源伪装根本过不了那道“飞升完成者”的烙印。
“武器?功法?”陆雪琪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天琊剑的凉意顺着交握的手渗进他血脉。
她的指尖还沾着他方才咳在掌心的血,此刻正用拇指轻轻蹭去他嘴角的血渍,“你需要什么?”
韩林望着系统投影里罗列的选项:九黎钟的残魂碎片在第一格泛着幽光,盘古斧的传承印记在第二格劈出金雷。
可他的目光扫过第三格“身份伪造术”时,喉结动了动——门后那些盯着飞升通道的存在,要的从来不是武力,是“合规”。
“我要一个能骗过门后审查的‘飞升完成者’身份。”他对着识海说出目标,话音未落便觉本源如被抽走一截,胸腔里泛起空荡的疼。
系统沉默的时间比往日长了三倍,最后弹出一枚血色玉简,表面浮着扭曲的篆文:“此身份仅限穿越门时使用,一旦暴露即失效。代价是未来十年无法动用任何签到能力。”
陆雪琪的指尖在他脉门上轻轻一跳。
她没问“为什么选这个”,只是松开手,从袖中摸出半块断剑——那是三年前他为救她硬接修罗刀时崩碎的佩剑残片,灰烬还粘在断面。
“需要我做什么?”她将断剑凑到唇边,贝齿咬开指尖,血珠顺着苍白的指腹滚落,“伪造气息需要双生共鸣,对吗?”
韩林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曾在古籍里见过这种术法:用最亲之人的血与自身本源相融,能在凡界留下近乎真实的气息残影。
可陆雪琪的血里还混着断剑灰烬——那是他用命护下的东西,此刻正随着她的血渗入玉简背面,像根无形的线,将两人的命数缠得更紧。
“他们若敢动青云。”她将染血的玉简塞进他掌心,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我就烧了这扇门。”
石壁突然发出细碎的崩裂声。
韩林转头时,正看见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从碑文裂隙里爬出来——是蚊道人残魂,只剩半截身子,金粉似的光粒从断裂处簌簌落下,却还扯着嘴角笑:“错字就是错字,以为飞升就能逃债?”
陆雪琪的天琊剑“嗡”地出鞘,剑尖却在离残魂三寸处顿住。
蚊道人残魂的目光扫过她,又落回韩林脸上:“门后的世界,也有我们这样的‘错字’……他们在等你。”
“等我干嘛?”韩林皱眉。
他能感觉到本源在体内翻涌,这具残魂转世之身快撑不住了。
蚊影的笑声更哑,像锈了的铁片摩擦:“等你带头造反啊,傻子。”话音未落,金粉突然加速飘落,残魂的轮廓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一句飘散的尾音:“记住……债越滚越大,可欠的从来不是他们的。”
风卷着金粉掠过裂隙,吹得玉简上的血纹泛起涟漪。
陆雪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他掌心塞了颗药丸——是她私藏的回元丹,带着她袖中惯有的沉水香。
“首座们的法诀波动已经到山脚了。”她望着裂隙外的天空,月光在她眼尾镀了层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韩林握紧玉简。
血符上的错字还在暗金发亮,像在应和他剧烈的心跳。
他望着陆雪琪发间那支青玉簪——那是他去年在大竹峰后山采的竹,亲手雕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替我看一眼祖师祠堂的老梅树。”他说,“等我回来,再一起看它开花。”
陆雪琪忽然踮脚,将额头抵在他肩窝。
天琊剑的剑意如藤蔓般缠上他的衣角,在凡界留下最后一道属于“守剑人”的气息。
“快走。”她退后半步,指尖掐诀,石壁上的裂隙突然涨大三寸,露出门后那片混沌的光,“他们要的是‘合规者’,可你是韩林。”
韩林望着那片光。
他能听见门内传来锁链轻响,像在催促,又像在警告。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无咎道人的遗言,装着青云门历代守剑人的剑穗,装着陆雪琪塞进来的最后半块桂花糕(她总说他熬夜写剑谱时容易饿)。
“新的债,才刚开始。”他对着门缝轻声说,然后抬脚,踏入那片混沌的光。
裂隙在他身后闭合的瞬间,陆雪琪听见远处传来首座们的呼喝。
她擦了擦眼角,将天琊剑收入鞘中,转身时袖中滑出片银杏叶——是韩林方才悄悄塞的,背面用剑气刻着:“等我。”
山风掠过她的道袍,吹得崖边的野花簌簌作响。
而在更深处的裂隙里,那枚血色玉简突然泛起红光,上面的“飞升完成者”五个字,正随着韩林的脚步,一寸寸,渗入门后的混沌。
混沌的光裹住韩林的瞬间,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道曾在识海边缘游荡的气息正顺着玉简纹路攀爬,像条吐信的毒蛇。
他垂眸盯着掌心发烫的血色篆文,喉间溢出极轻的笑——门后那些存在怕错字搅局,却忘了错字最擅长的,就是把藏进的骨缝里。
光流突然变稠,像浸了蜜的纱。
他的靴底触到实地的刹那,耳膜嗡鸣。
抬眼时,星空碎成千万片金箔,每颗星子都比青云山的月亮亮三倍,连呼吸间的风都带着铁锈味。
玉简在掌心发出脆响,碎成血珠般的光点,最后一粒在半空凝出字迹:欢迎加入错字同盟。
韩林望着那行字,指节微微发颤。
蚊道人残魂临终说的更高维度也有错字组织,此刻终于有了具象。
他摸向腰间储物袋,指尖触到无咎道人的遗言帛书,又碰到陆雪琪塞的半块桂花糕——甜香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像根针猛地扎进眼眶。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作弊。他对着星空喃喃,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远处云层突然翻涌,一道金芒如箭掠过视野边缘。
那光的形状让他瞳孔骤缩——是蚊翼的轮廓,却比记忆中完整十倍,每根金羽都泛着活物的光泽。
同一时刻,青云山断崖。
陆雪琪的指尖深深掐进断剑灰烬里,碎渣刺得掌心渗血。
她望着裂隙闭合的方向,喉间滚出半声哽咽,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天琊剑在鞘中轻鸣,剑鸣声里裹着她注入的最后一缕剑意——那是用三年寿元换的守剑人气息烙印,足够让首座们以为韩林仍在闭关疗伤。
你若不回来...她对着山风开口,尾音却被吹得散了,我就提剑劈开三十三重天。
山脚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竹峰弟子的呼喊穿透晨雾:陆师姐!
首座说守剑人闭关房的灵气波动正常,让您去演武场指导新弟子!
陆雪琪抹了把眼角,将断剑灰烬收进袖中。
转身时,一片银杏叶从袖底滑落——背面的二字还带着韩林的剑气,在晨光里泛着淡青色。
她弯腰拾起,指腹轻轻抚过字迹,像在抚过某个人的眉骨。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道袍下摆扫过崖边野花,这就来。
飞升通道尽头的星空下,韩林还盯着那道金芒消失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错字之力正在苏醒,像沉睡多年的兽睁开眼睛。
储物袋里的剑穗突然发烫,是历代守剑人的残魂在共鸣——无咎道人的声音混着风声钻进耳朵:小木头,别让祖师祠堂的老梅树等太久。
不会的。他对着虚空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袋,等我掀了这盘棋,就带雪琪回来看梅花。
话音未落,云层深处传来锁链轻响。
韩林抬头,正看见那道金色蚊影再次掠过,这次离得极近,他甚至看清了蚊翼上流转的纹路——和蚊道人残魂身上的金粉,竟是同一种韵脚。
接引使?他挑眉,嘴角扬起半分笑意,倒有趣。
玉简的残渣还在掌心发烫,错字同盟四个字像颗种子,正往他识海里钻。
远处传来陌生的钟鸣,悠长而浑浊,像是某种古老存在在叩门。
韩林深吸一口气,将储物袋系得更紧些——里面装着凡界的牵挂,装着未偿的债,更装着要掀翻棋盘的刀。
新的债,才刚开始。他对着星空重复临行前的话,抬脚往钟鸣方向走去。
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那截被血浸透的符纸——上面的错字,正随着他的脚步,在陌生星空中,慢慢长出新的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