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枯叶掠过断碑,远处打斗的余波早已平息,只剩下虫鸣在草窠里若隐若现。
韩林站在开阔地中央,掌心的《量劫簿》还残留着无咎道君魂光消散时的温热,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泛黄的书脊——那道淡青色的光融入书页的瞬间,他喉间像哽着块烧红的炭,想说的终究卡在齿间。
得先破了这老怪的因果线。他低头翻开古籍,猎食者那页的血字仍在渗着暗红,却比方才淡了些,本源共鸣守剑人血几个字浮出来,像被谁用清水洗过的墨迹。
指尖刚要触到本源共鸣四字,胸口突然一闷,系统的签印在识海深处发烫——是过度使用本源的预警。
他抿了抿唇,想起系统每次兑换都要抽走三分本源,若真要驾驭量劫簿的因果之力,怕是要伤筋动骨。
韩兄弟。
清冽的剑气擦着耳尖掠过,韩林抬头时,陆雪琪已立在五步外。
她发间的玉清铃轻轻晃动,天琊剑鞘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却被她用帕子仔细擦过,只余下极淡的暗红。
再侧头,张小凡正从断碑后转出来,烧火棍垂在身侧,棍头的噬血珠泛着幽光,却没了从前的暴戾——他眼底的迷茫散得干干净净,像被暴雨洗过的山涧。
你们......韩林合上古籍,指节在书脊上叩了两下,怎么来了?
田师叔她们已带着受伤的弟子回大竹峰。陆雪琪目光扫过他怀里的书,眉梢微挑,我见你没跟来,怕蚊道人还有后手。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张小凡说要同来。
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扛。张小凡挠了挠头,烧火棍在地上划出半道弧,当年在草庙村,在玉清殿,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总得有人站出来。他声音低下去,又猛地抬头,何况你是守剑人,我信你。
韩林喉结动了动。
月光落在陆雪琪发间,照出她鬓角一缕被剑气削断的碎发;张小凡的衣袖破了个洞,露出的手臂上还凝着血痂——这些他方才竟都没注意到。
他低头翻开《量劫簿》,将猎食者弱点那页转向两人:蚊道人能篡改量劫簿,是因为他在三百年前就往因果里埋了暗线。
要斩断这线,单靠我一人的本源不够。
需要我们做什么?陆雪琪上前半步,指尖轻轻碰了碰书页上的血字,你说。
量劫簿记的是三千世界的因果。韩林指腹点在本源共鸣若能引动你们与这方世界的本源共鸣,就能用三人的因果线织成网,困住蚊道人的篡改。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但本源共鸣需要......
需要我们各自的命魂印记。陆雪琪接得极快,天琊剑突然嗡鸣出鞘,剑身上浮起淡蓝色的符文,当年我在幻月洞闭关时,曾以本命精血祭过青云山本源。她转头看向张小凡,你呢?
张小凡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衣领。
锁骨下方有道淡金色的印记,像片残缺的枫叶——是当年普智传他天音功法时种下的,我曾以这印记引动过空桑山的佛气本源。他握紧烧火棍,只要能困住那老怪,要我怎么做?
韩林望着两人,喉间的灼热突然散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陆雪琪时,她站在玉清殿台阶上,眼尾带着傲气;想起张小凡在大竹峰厨房揉面,被田灵儿追着打——那时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会在这样的深夜里,为同一件事攥紧拳头。
明日寅时三刻,月到中天时。他合上《量劫簿》,储物戒里的玄铁剑突然轻颤,陆姑娘引动青云本源,小凡引动空桑佛气,我用守剑人血激活量劫簿的因果网。他看向陆雪琪,可能会伤本源。
伤了便养。陆雪琪将天琊收回剑鞘,指尖轻轻按在剑柄上,总比让那老怪继续吞世界本源强。
我这条命,早该用来做点像样的事了。张小凡笑了,烧火棍在掌心转了个圈,当年在滴血洞,我以为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现在才知道,有用没用,要看站在谁身边。
山风突然大了些,吹得《量劫簿》哗啦翻页。
韩林望着两人的影子叠在断碑上,守剑纹在眉心微微发烫。
他伸手按住储物戒,那里还躺着无咎道君留下的秘藏——或许,或许这次真的能撕开那道裂痕,看清猎食者的模样。
那就分头准备。他将古籍收进戒中,玄铁剑嗡鸣着跃入掌心,陆姑娘去大竹峰取你当年祭本源的玉牌,小凡去空桑山寻普智大师的舍利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子时前回来,我要再校一遍因果线。
陆雪琪点头,脚尖一点跃上树巅,剑气划破夜色的声响像片被揉碎的月光。
张小凡冲他抱了抱拳,烧火棍往地上一杵,身影便没入了灌木丛——这次他没再踉跄,脚步稳得像座山。
韩林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伸手摸了摸眉心的守剑纹。
远处传来晨鸡的第一声啼鸣,东方的天幕正泛起鱼肚白。
他低头看向断碑上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无咎道君临终前说的话:守剑人守的不是剑,是人心。
此刻,他终于懂了。
韩林盘坐在祖师祠堂的蒲团上,指尖掐着法诀抵在眉心。
九霄签印系统的光茧在识海深处翻涌,每一道金色纹路都像烧红的铁丝,在他魂魄上烙下深浅不一的灼痕——这是连续三日签到兑换《因果织网诀》的代价。
他能清晰感觉到本源如细沙从指缝流逝,可当系统光幕浮现出量劫簿破局残篇的兑换提示时,喉间又涌上滚烫的热意。
师父,您说守剑人守人心。他低低呢喃,目光扫过供桌上无咎道君的牌位,可这人心若要守住,总得先撕开遮天的网。
祠堂外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
韩林猛地睁眼,玄铁剑已出鞘半寸——是陆雪琪回来了。
他刚起身,门帘便被剑气挑开,陆雪琪裹着一身晨雾跨进来,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幽蓝,正是当年她祭青云本源时用的镇灵玉。
她发梢还沾着露水,天琊剑鞘上凝着薄霜,显然是抄了极险的山路赶回来。
大竹峰后山的冰窟里,玉牌被田师叔用锁魂链封着。她将玉牌放在供桌上,指腹擦过牌身一道细痕,我用天琊削断锁链时,触发了祖师留下的幻阵。说到这里,她眼尾微弯,阵里的虚影说,能破此阵者,必是重情重义之人
话音未落,祠堂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张小凡掀帘而入,掌心托着颗暗金色舍利,表面流转着梵文金纹。
他额角挂着血珠,粗布衣袖被荆棘划得七零八落,可眼底亮得惊人:空桑山的万蝠洞改了风水,我绕了三圈才找到普智大师当年藏舍利的石窟。他指尖轻轻摩挲舍利,这珠子沾了我的血,突然就亮了——许是大师在天之灵,也想帮我们。
韩林望着两人,喉结动了动。
陆雪琪的玉牌还带着冰窟的寒气,张小凡的舍利却暖得烫手,两种温度在供桌上交织,像两股细流正往同一个方向汇。
他翻开《量劫簿》,猎食者弱点那页的血字已褪成淡粉,本源共鸣阵五个字在月光下泛着银边——正是系统兑换的破局残篇里提到的关键。
子时三刻,月到天心。他将三人的信物按在书页上,玉牌的蓝光、舍利的金光与守剑纹的青光同时亮起,在空气中交织成半透明的阵图,陆姑娘用玉牌引动青云山三十六脉灵脉,小凡用舍利勾连空桑山千年佛气,我以守剑人血为引,将三股本源缠成因果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苍白的脸,这阵法会抽走我们各五分本源......
抽就抽。张小凡打断他,掌心的舍利突然迸出刺目金光,我这条命早该用来做点大事了,何况是和你们一起。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将天琊剑横在膝头。
剑身上的符文与玉牌的蓝光共鸣,在她手腕处映出淡青色的光痕——那是本源被抽离的征兆。
韩林望着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玉清殿台阶上,连呼吸都带着傲气;此刻她眼尾的细纹里凝着霜,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布阵地点在大竹峰后山的斩龙崖他将《量劫簿》收入戒中,玄铁剑嗡鸣着落入掌心,那里是青云山灵脉交汇点,空桑佛气顺着万蝠古窟的地脉也能引过来。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韩林的玄铁剑坠地,识海里的系统签印像被重锤砸碎的玉璧,疼得他踉跄两步。
陆雪琪的天琊剑自动出鞘,剑气在祠堂内凝成冰棱;张小凡的烧火棍剧烈震颤,棍头的噬血珠泛着妖异的红——那是蚊道人察觉他们动向的征兆。
他来了。陆雪琪的声音冷得像刀,比预计的早了两个时辰。
韩林抹了把嘴角的血,守剑纹在眉心灼得发烫。
他弯腰捡起玄铁剑,剑身上映出三人紧绷的脸:陆雪琪的发绳断了,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张小凡的烧火棍刻满新的裂痕,却比任何时候都握得紧。
远处传来山崩般的轰鸣,风里飘来腐肉与香火混合的腥气——是蚊道人的本体在逼近。
他抓起供桌上的信物,率先冲出祠堂。
陆雪琪的剑气裹住他后腰,张小凡的烧火棍在前方劈开荆棘,三人像三道光刃,划破被阴云笼罩的山径。
斩龙崖的方向腾起黑雾,崖顶的古松在风中发出呜咽,可他们的脚步却越来越稳——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再往前半里,就能将因果锁套上那老怪的脖颈。
随着目标越来越近,韩林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的重锤。
陆雪琪的呼吸扫过他后颈,带着寒梅的清香;张小凡的烧火棍每一次劈砍,都震得他掌心发麻。
黑雾里传来刺耳的尖笑,像无数钢针在扎耳膜,可他反而笑了——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心一旦拧成绳,连天道都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