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宣室殿。靖难帝刘据正批阅着各地送来的贺岁奏章,殿内炭火融融,熏香袅袅,弥漫着年关将近的祥和气氛。
他偶尔抬头望向殿外飘落的细雪,心中盘算着宫中年宴的安排,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长子刘进虽远在辽东,但前日家书已至,言及妻儿团聚,军中安稳,让他稍感宽慰。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一名绣衣使者浑身风尘,脸色煞白,手持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雉羽的密封铜匣,不顾礼仪,踉跄着冲入殿内!
“陛下!”绣衣使者扑倒在地,声音嘶哑颤抖,“辽东八百里加急!”
“赵充国大总管密报!”
刘据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霍然起身,厉声道:“呈上来!”
内侍慌忙接过铜匣,验看封印无误后,迅速打开,取出里面厚厚一叠奏章和密折,呈给刘据。
刘据一把抓过,首先拆开那封标注着“绝密”的密折!目光如电,飞速扫过上面的文字!只看了几行,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进儿遇伏,毒箭危在旦夕!”刘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手中的密折几乎被他捏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尽管他灵魂来自异世,但这些年,他早已将刘进视为己出!
这个聪慧、坚韧、勇于担当的长子,是他精心培养的帝国继承人,是他血脉的延续,更是他寄予厚望的未来!辽东监军两年,刘进的表现可圈可点,深得军心,让他无比欣慰!
为了让他们夫妻团聚过年,他特意恩准儿媳携孙儿北上!谁曾想竟遭此横祸!
“赵充国!”刘据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帝王之威轰然爆发!殿内温度仿佛骤降!炭火都黯然失色!内侍和绣衣使者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然而,这暴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刘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心痛!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沉的冰冷和令人心悸的平静!他继续阅读密折,当看到“幸赖巫医解毒,监军已转危为安,性命无虞”时,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松弛,但心头的巨石依旧沉重。
他放下密折,又拿起赵充国的正式奏章,快速浏览。奏章中详细报告了刘进遇险经过、赵充国寻巫医解毒的过程、辽东残兵为患的现状,以及那项大胆的“赐籍迁民”招安之策。
刘据缓缓放下奏章,在殿内踱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殿内死寂,只有他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如同战鼓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良久,他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而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旨!”
“一、辽东监军刘进,为国操劳,偶染风寒,需静养军务。此事,列为绝密!凡知晓内情者,不得泄露只言片语!违令者斩立决!诛三族!”
“二、赐赵充国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犒赏其寻医救主之功!”
“三、谕赵充国及东北道诸将!”
“监军遇险!非尔等之过!乃贼寇狡诈!天意弄人!”
“尔等护持有功!使监军转危为安!朕心甚慰!”
“望尔等再接再厉!善抚监军!确保其早日康复!”
“待功成凯旋!朕当亲迎于灞桥!”
“四、赵充国所奏招安之策!深合朕意!”
“准!”
“凡高句丽散兵游勇!弃械投诚者!”
“赦其罪!赐汉籍!”
“准其携家眷!迁关中!”
“着丞相府!会同大司农!少府!即刻拟定细则!”
“于关中三辅之地!择良田!建屋舍!”
“妥善安置!”
“所需钱粮!由少府内帑拨付!”
“务必使其安居乐业!”
“此策!即刻明诏天下!”
“五、谕赵充国!”
“辽东残寇!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者!”
“杀无赦!”
“不必留情!”
“六、年关将至!传旨后宫及宗室!”
“监军刘进!军务繁忙!未能返京!”
“宫中年宴!照常举行!”
“勿使忧思!”
刘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冰冷而决绝!他强忍着心中的剧痛和对爱子的无限担忧,展现出一个帝王在危机时刻应有的冷静、克制和决断!
封锁消息!是为了避免朝野震动,避免年节蒙上阴影,更是为了保护刘进未来的储君威信!
安抚将领!是稳定军心,避免前线将士因恐惧而畏首畏尾!
全力支持招安!是减少流血牺牲,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辽东长治久安!这符合他一贯的治国理念!
明诏天下!是给予投诚者最大的保障和信心!
维持年节氛围!是为了让家人,尤其是刘进的妻儿和宫中老幼,能过上一个相对安稳的年!
“遵旨!”内侍和绣衣使者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领命,迅速退出殿外执行。
殿内只剩下刘据一人。他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眼中的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痛楚和无尽的担忧。
“进儿……”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坚持住父皇等你回来……”
“这江山还需你来继承……”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此刻他必须坚强。为了帝国,为了前线浴血的将士,也为了那个在辽东生死边缘挣扎的儿子。
他转身,重新坐回御案前,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其他奏章,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笔尖,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