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江雪已经完全明白了。
白县长虽出面干预，但闹事的终究是他的下属，还是他曾担保过的人。
“说到底，这事虽然影响不小，西洋却没受啥实质性损失。”
“以防万一，我是说万一，结果没达到你的预期，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
李建担忧地看着她，话没说完，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活了两辈子，江雪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乱了阵脚。
理智上，她知道事情或许只能到此为止，但情感上，却觉得憋闷得很。
见他没再往下说，李建又道：“刘国义现在被停职调查，他虽是幕后主使，却精明得很，没留下任何证据。”
“最后多半是他表弟扛下所有罪责，刘国义顶多落个监管不力的小处分，他这把年纪，升迁无望，多一个处分记录也无关痛痒。”
“至于其他人，没有证据，说不定连处分都挨不着，最多警告一下。”
江雪握着杯子，指尖微微泛白，娇俏的脸庞愈发冷冽。
终于，她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刘国义跟西洋过不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公平竞争，无论结果如何，西洋都认。”
“可他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搞完还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这次放过他，下次呢？”
“没有证据，我就去找出证据，安城县解决不了，我就往上告，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妹子，妹子，别激动，”李建见她动了气，连忙安抚，“我这不是在说最坏的情况吗？事情还没定论呢，先等等看，别火上浇油。”
他也不知道事情最终会怎样。
今天听说刘国义有段世新撑腰，心里就凉了半截。
现在就看白县长的决断了。
但他终究不希望江雪走那条路。
自古民不与官斗，公道固然存在。
可讨公道的路，从来都不好走。
在他心里，江雪一直是个聪慧冷静的女子，懂得取舍。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她偏要在这件事上如此执拗。
江雪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若上辈子，她毫无疑问会选择妥协。
或许是因为这次有了些底气，便开始任性了吧。
“多谢李哥告诉我这些，大概啥时候能有结果？我等结果出来再做决定。”
李建暗暗松了口气：“应该要三四天，这不快中秋了嘛，节前估计出不来。”
“那真是麻烦李哥多费心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些人眼里，她的厂子终究只是个小私营企业。
阶级之间的壁垒，不是靠多赚点钱就能轻易打破的。
“妹子客气了。”
离开李建那里，江雪去了何老处。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江雪希望师傅能跟他们一起过。
而且陈颈生要去市里工作，她很快也要搬过去。
到了何老家，见他正在收拾东西，江雪喜上眉梢：“师傅，这次咋这么积极？舍不得你徒弟啦？不过不用急，陈颈生还没去报到呢，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再等等，等我那边安顿好了就来接您。”
虽说贾梁在市里，打个招呼能办些事，但江雪还是想亲自操办。
她最了解师傅的生活习惯，既然要安排他的晚年，住处自然要离自己近一些才方便。
现在陈颈生的住处还没落实，老爷子这次确实太心急了。
何老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胡说啥呢？我等什么？大白天的过来发什么疯，一边去，别碍事。”
江雪一愣：“您不是收拾东西准备跟我们去市里住吗？”
“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干嘛跟你们去市里？”
“那您收拾东西干嘛？再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您老了我养您，过阵子我和陈颈生就住到市里去了，把您一个人留在安城县，我不放心。”
陈颈生调回来的事，何老确实知道。
江雪之前也跟他提过类似的话，让他搬去市里一起住。
“你们年轻人过自己的日子去，我一把老骨头了，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不想折腾了，我的养老不用你操心，你师傅现在还能动弹，还不需要你照顾。”
收拾好东西，何老问江雪：“老食品厂的事解决了？”
“差不多了，厂里已经恢复生产了。”
江雪不想让老人操心工作上的事，转移了话题：“陈颈生明天去市里单位报到，过了中秋就正式上班，我这段时间把这边的事安排一下，也过去。”
“师傅，您再想想，不跟我们去市里，以后可就不常见到你这可爱的徒弟了。”
她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何老简直没眼看：“走，快走，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我看着你闹心。”
“师傅，咱们师徒啥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我哪闹心了？明明又机灵又孝顺，对了，过几天中秋，去我家过吧。”
何老摇了摇头：“不了，我明天要出门，得几天才能回来，中秋不在家。”
江雪皱起眉：“您要去看诊？”
刚才他看到何老收拾的行李箱里装的都是行医用的东西。
再说，何老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远走他乡能去哪里呢？
“您不是说过不再给人看病了吗？”
虽然他之前给陈爸和陈颈生看过病，但那是因为她的关系，而且何老确实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何老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为师虽说本事不大，但也想用这张老脸护着我的徒弟。”
“师傅，您说什么呢？”
江雪气呼呼地从他手里抢过行李：“不想给人看就不看，谁也不能逼您做不愿意做的事，您就舒舒服服待在家里，想干啥就干啥，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不用谁来护着。”
从头到尾，江雪都把何老当成自己的师傅，从未想过要什么回报。
何老看着她，笑了起来，像是在看一只炸毛的小猫。
“收起你那架势，我在这儿还没那么大影响力，也没人威胁我，就是一个老朋友病了，我想去看看他，顺便散散心。”
话虽如此，江雪知道，师傅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