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途裂痕
生命古树垂落的根须如同翡翠的帘幕,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九儿端坐于新生的藤木轮椅上,那柄顶端镶嵌着生命古树种子、象征精灵祭司传承的枯萎藤杖横陈于膝。青翎依旧沉睡,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灰白的长发铺散在月光草编织的软榻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刻印着生命本源的枯竭。
雪翎那滴融入九儿灵魂深处的冰晶泪珠,此刻正随着她意念的凝聚,在眉心位置散发出清冷的月华,如同一颗微缩的星辰,与膝上藤杖顶端那颗沉寂的古树种籽隐隐呼应。
“青翎姑姑…雪翎姑姑…”九儿低声呢喃,翡翠般的瞳孔中倒映着沉睡的祭司与记忆中冰精灵那双被剜去的空洞眼眶。牺牲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化为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她闭上双眼,深深吸气,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祈愿,所有的悲伤与守护的渴望,都灌注进眉心的月华核心,再引导着这股力量,轻柔而坚定地注入膝上的藤杖。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震颤,仿佛来自远古森林的心跳,从藤杖内部响起。杖身那些早已干枯龟裂的纹路,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了甘霖,瞬间被冰蓝色的光芒充盈!顶端那颗原本黯淡的生命古树种子,在纯净月华的包裹下,猛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华!这绿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水般流转、奔涌,顺着杖身向下流淌,与冰蓝的月华交织缠绕,最终在杖尖凝聚成一点璀璨夺目、不断脉动着的双色光团。
光团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向外扩散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生命能量与净化月华构成的涟漪。涟漪扫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细微尘埃被瞬间净化,脚下的草叶如同被注入了额外的生机,变得更加青翠欲滴,甚至连古树垂落的根须都微微摇曳,仿佛在应和着这神圣的韵律。
九儿双手紧握藤杖,将其高高举起,杖尖那团双色光球如同一颗小型的太阳,将周围映照得纤毫毕现。她猛地将杖尖指向西南方——那片被永恒裂缝的阴影笼罩、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森林!
“以泪为引,以月为桥,生命之途,显!”
伴随着她清越而坚定的吟唱,杖尖的光球轰然爆发!一道凝练如实质、由纯净生命绿光与冰蓝月华交织而成的巨大光柱,如同开天神剑,撕裂了沉重的夜幕,朝着黑森林的方向激射而去!光柱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源自镜渊的稀薄腐化气息如同冰雪消融,被彻底净化驱散。
光柱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而优美的巨大弧线,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自然法则。最终,这道蕴含着神圣力量的光之轨迹,如同一道横跨天际的生命虹桥,清晰地烙印在深邃的夜空之上,笔直地指向黑森林深处某个特定的坐标。
光之轨迹的尽头,穿透了永恒裂缝外围翻涌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紫黑色浓雾,穿透了那些扭曲如同地狱爪牙的活化影木的遮蔽,最终定格在一片区域。那里,一座巨大、古老、风格粗犷狰狞的蛇神祭坛轮廓,在光柱的照耀下若隐若现!祭坛由巨大的黑色玄武岩垒砌而成,表面原本雕刻着繁复的蛇形图腾,象征着古老的信仰与力量。
然而此刻,整座祭坛却被无数粗壮、滑腻、覆盖着漆黑鳞片和不断渗出紫黑色粘液的腐化藤蔓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包裹!那些藤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收缩,藤蔓表面凸起无数大大小小的、如同脓包般的瘤节,一些瘤节甚至裂开缝隙,露出内部蠕动的、如同眼珠般的猩红光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这里,正是传说中永恒之泉的遗址,如今却被腐化彻底亵渎,成为了黑暗力量盘踞的巢穴。
“永恒之泉…蛇神祭坛!”九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确认。她手中的藤杖微微颤抖,维持如此庞大的能量通道,对她残破的身躯是巨大的负担,皮肤下的翠绿脉络再次浮现,如同负载过重的树根。
学城深处,观星台穹顶的青铜星轨在巨大的能量注入下,发出低沉而宏大的轰鸣。巨大的浑天仪缓缓旋转,复杂的黄铜环扣咬合转动,将星空中投射下的亿万点星光精准地汇聚、导引,如同为无形的巨舰校准航向。
墨轩站在核心操控台前,脸色苍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他学士袍的领口。他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在悬浮于空中的、由纯粹星光能量构成的复杂阵图上飞速点动、勾勒。每一次指尖的落下,都带起一片涟漪般的星光波纹。
量天尺悬浮在墨轩身侧,尺身上的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变幻,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嗡鸣,将九儿藤杖射出的那道生命月华轨迹的空间坐标、能量频率、法则波动等海量信息进行着疯狂的解析、建模、优化。
“空间褶皱点…锁定!”墨轩的声音嘶哑,带着过度消耗精神的颤抖。他猛地一指点向阵图中央一个剧烈闪烁的节点。
“收到!”墨玄应声而动。他没有站在任何实体操作台前,而是盘膝坐于冰冷的地板上,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空间向量方程式的莎草纸卷轴。他双眼紧闭,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疯狂转动,右手中指以一种近乎自残的速度和力量,反复地、无意识地用力摩擦着自己的鼻梁,那里早已破皮红肿,甚至渗出血丝。
他的大脑就是最强的算筹,每一个脑细胞都在疯狂燃烧,处理着墨轩传递过来的庞杂空间数据,进行着最后的路径优化和能量潮汐规避计算。“能量湍流规避路径…生成!墨言,能量锚点布设坐标:天枢七、摇光三、玉衡偏移半刻…快!”
“交给我!”墨言低吼一声,如同出闸的猛虎。他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闪烁着油亮的光泽。他双臂上套着沉重而复杂的青铜机械臂铠,臂铠上齿轮飞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着墨玄报出的坐标,他双臂猛地插入面前两个巨大的、刻满符文的青铜能量节点。粗壮的电缆连接着节点与观星台四周的十二根巨大青铜能量柱。
“嗬啊——!”墨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全身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蚯蚓般在脖颈和手臂上暴起。他双臂上的青铜臂铠在巨大力量的灌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齿轮疯狂转动到极限,迸溅出细碎的火星!狂暴的空间能量被强行引导、驯服,如同奔涌的狂龙被套上缰绳,沿着预定坐标精准地注入到观星台四周的青铜能量柱中。
能量柱顶端的巨大水晶瞬间被点亮,射出十二道粗大的、嗡嗡作响的蓝色能量光束,在穹顶中央交汇,形成一个剧烈旋转的能量漩涡,漩涡中心,空间开始不稳定地扭曲、拉伸,一条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通往九儿所标记坐标的临时通道正在艰难地、一寸寸地被强行“编织”出来!
“通道稳定性…七成…八成…!”墨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指尖在星光阵图上勾勒出最后几个稳定符文。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这能量漩涡旋转到极致,通道轮廓即将彻底稳固的刹那——
“铮——!”
一声尖锐、高亢、带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剑鸣,如同无形的毒针,骤然刺穿了观星台厚重的墙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这剑鸣并非来自物理世界,而是源自某种强大而邪恶意志的共鸣!源头,正是远在万里之外,红河漩涡深处,被赫连飘渺握在手中的那柄毒涎剑!
嗡!!!
量天尺首当其冲!尺身上流转的星图瞬间陷入狂暴的紊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悬浮于墨轩面前的星光阵图猛地一暗,剧烈地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墨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的莎草纸卷轴,他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瞳孔中充满了计算被打断、逻辑被强行撕裂的痛苦与惊骇!墨言更是如遭重击,双臂上的青铜臂铠“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缝隙,巨大的反噬力震得他踉跄后退,嘴角溢血!
“不!!”墨轩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疯狂地试图重新稳定阵图,但已经太迟了!
只见那道即将成型的蓝色能量通道,在毒涎剑那充满恶意与破坏力的共鸣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琉璃镜面,轰然崩裂!碎裂的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晶,裹挟着狂暴失控的空间乱流,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巨大、狰狞、边缘闪烁着幽紫色腐化电弧的空间裂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魔爪强行撕开,赫然出现在观星台穹顶之上!裂缝内部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令人作呕的、如同粘稠脓液般的紫黑色能量乱流!一股混杂着硫磺、腐肉和深渊寒气的恶臭狂风,瞬间灌入观星台!
“嘎——!!!”
刺耳、疯狂、充满饥饿与毁灭欲望的嘶鸣声从裂缝中爆发!数十头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裂缝中蜂拥而出!
腐化飞龙!它们的身躯庞大,翼展足以遮蔽月光,但原本覆盖着坚韧鳞片的地方,此刻却布满了腐烂流脓的巨大疮口,露出森森白骨!它们的翅膀像是被强酸腐蚀过的破烂皮膜,布满破洞,边缘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头颅——尖锐的獠牙外露,滴淌着涎水,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燃烧着幽绿色邪火的空洞!它们一出现,便疯狂地扑向观星台上最显眼的能量源——那十二根巨大的青铜能量柱以及下方支撑通道的墨言等人!口中喷吐出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酸液吐息!
“防御!”墨言抹去嘴角鲜血,怒吼着再次催动臂铠,但受损的机械只能勉强撑起一面摇摇欲坠的能量护盾。酸液吐息泼洒在护盾上,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护盾光芒急剧黯淡。一头飞龙俯冲而下,腐烂的利爪狠狠抓向墨轩!
“滚开!”一声沙哑的咆哮响起。角落里的墨休不知何时扑了过来,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外表不符的力量,猛地撞开墨轩,自己却被飞龙的利爪狠狠扫中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破旧的袍子。剧痛似乎反而刺激了他混乱的神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飞龙燃烧着绿火的眼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火…绿色的火…烧吧…烧掉那些眼睛…”他挣扎着,用染血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地刻画着无人能懂的扭曲符号。
观星台瞬间陷入混乱与血腥的炼狱!能量柱在飞龙的攻击下火花四溅,墨玄艰难地躲避着酸液,墨言怒吼着与飞龙搏斗,墨休在血泊中呓语刻画。精心构建的通道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通往灾难的深渊裂口!
永恒裂缝的边缘,空间如同被揉皱又撕裂的破布,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扭曲景象。紫黑色的浓稠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滚涌动,其间夹杂着细碎的空间碎片,折射出破碎而诡异的光。黄金舰队的旗舰“吞海号”,如同一条披着暗金鳞甲的狰狞巨兽,撞碎了最后一片蠕动的空间壁障,悍然驶入了这片被诅咒的森林空域。
澹台明镜傲立于狰狞的黄金撞角之上,一袭猩红如血的披风在充斥着腐化气息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她手中并未持握兵器,而是托着一个看似古朴、由整块黑色珊瑚雕琢而成的奇异香炉。炉盖紧闭,但炉身细密的孔窍中,正源源不断地逸散出一种闪烁着翡翠般荧光的、极其细微的孢子粉尘。这些粉尘如同拥有生命般,随着她意念的指引,化作一道流动的、散发着致命诱惑与侵蚀力的翡翠光带,无声无息地飘洒向下方的黑森林。
“播撒吧,千机引的种子。”澹台明镜的声音冰冷而漠然,如同在宣告一场既定的收割,“让这片古老的土地,成为女王复苏的温床。”
翡翠孢子如细雨般洒落在扭曲的森林之上。起初,寂静无声。但仅仅过了数个呼吸,异变陡生!
那些形态最为扭曲、如同长满脓疮和眼球触手的活化影木,在接触到孢子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树干上无数只或猩红、或惨白、或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到极致!瞳孔疯狂转动,死死锁定着半空中的黄金舰队!
紧接着,无数条覆盖着湿滑粘液、顶端裂开如同七鳃鳗口器、布满细密利齿的触手藤蔓,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猛地从树干、枝桠、甚至地底弹射而出!它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疯狂地卷向舰队的船舷、桅杆!一条触手狠狠抽打在一艘护卫舰的船舷上,“咔嚓”一声,包裹着金箔的坚硬木料如同朽木般碎裂!触手顶端的口器张开,狠狠咬住船体,开始疯狂地吮吸、啃噬!
“嘎——!”
与此同时,森林深处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指甲刮擦玻璃的尖锐嘶鸣!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唯有翅膀边缘闪烁着幽蓝磷光的怪鸟,如同从地狱深渊涌出的乌云,遮天蔽日地腾空而起!噬忆幽鴳!它们的目标并非舰船本身,而是船上的活物!它们如同黑色的箭矢,灵巧地躲过舰船弩炮仓促射出的箭矢,如同跗骨之蛆般扑向甲板上的士兵!
一名年轻的弩手刚刚拉开绞盘,一只噬忆幽鴳便闪电般扑到他的脸上!细长如针的喙精准地刺入他的太阳穴!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吸力传来!弩手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茫然。他刚刚还在紧张地瞄准,还在担心家乡的老母亲,还在回忆昨日晚餐的味道…所有的思绪、情感、记忆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吸管疯狂抽走!仅仅两息之后,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倒,瞳孔彻底涣散,变成一片死寂的灰白。
而那只吸食了记忆的幽鴳,翅膀边缘的幽蓝磷光似乎变得更加明亮妖异,发出满足的嘶鸣,扑向另一个目标!
黄金舰队瞬间陷入了混乱!活化影木的恐怖触手在船体上肆虐,噬忆幽鴳如同死亡的阴影在士兵头顶盘旋。腐蚀、啃噬、记忆掠夺…各种诡异的攻击方式让训练有素的黄金军团士兵也陷入了恐慌。战舰在触手的缠绕和拉扯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甲板上不断有士兵在无声无息中倒下,变成一具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澹台明镜冷眼看着下方的混乱,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观察一场实验。她手中的珊瑚香炉依旧平稳,翡翠孢子依旧在源源不断地飘洒。“加速,目标,祭坛。”她的命令简洁而冷酷。舰队顶着巨大的损失,如同陷入泥沼的巨兽,艰难地朝着九儿光柱所标记的、那被腐化藤蔓缠绕的蛇神祭坛方向,奋力前行。
距离黄金舰队主力约百里之外,一条被浓密树冠遮蔽、弥漫着腐臭沼泽气息的隐秘河道。几艘吃水很深的运输船正如同鬼魅般悄然前行,船身覆盖着湿漉漉的伪装水草。船上没有悬挂任何旗帜,只有船体吃水线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如同水滴状的金色徽记,表明它们隶属于黄金军团的后勤序列。
船上装载的并非寻常粮草军械,而是一个个沉重密封、不断渗出冰冷寒气的巨大青铜箱,以及一桶桶封着厚厚蜡印、散发着奇异甜腥味的黑色木桶——正是澹台明镜最近寻得的,赖以控制人心的“千机引”原浆以及培育蛊虫的关键介质。
河道两岸,是近乎垂直的、长满滑腻苔藓的岩壁和盘根错节的腐烂树根。此刻,在这些天然的掩体之后,一双双如同猎豹般锐利、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下方缓缓通过的运输船队。
申屠月将自己紧贴在一段巨大、湿滑的腐木之后,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皮甲,她却浑然不觉。雨水混合着汗水,从她紧抿的唇角和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她手中紧握的断岳刀,刀身宽厚,刃口在幽暗的光线下流动着内敛的寒芒,这是父亲申屠病青曾经的佩刀,如今承载着复仇的意志。在她身后,是数百名沉默如岩石、眼神中只有刻骨仇恨的南蛮战士。他们是赫连骁王子为数不多的班底,是南蛮旧部在血腥清洗中残存下来的火种。
“放!”申屠月的声音低沉而果决,如同刀锋切过空气。
“嗡——嘣!”
刺耳的弓弦震鸣撕裂了雨幕!数十支涂抹了剧毒、缠绕着浸油麻绳的火箭,如同复仇的火鸟,从两岸的阴影中呼啸而出!它们精准地钉入运输船的船帆、船舷,以及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木桶!
“轰!轰!轰!”
火焰瞬间升腾!沾满了油脂的船帆成了最好的引火物,火舌疯狂舔舐着桅杆与缆绳!更致命的是那些被火箭命中的黑色木桶!桶身破裂,里面粘稠如糖浆、闪烁着诡异荧光的黑色液体流淌出来,遇到火焰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猛火油,爆发出冲天烈焰和滚滚浓烟!浓烟呈现出妖异的紫红色,带着强烈的麻痹和致幻毒性,迅速在狭窄的河道上弥漫开来!
“敌袭!!”运输船上响起惊恐的呼喊。船上的黄金军团守卫试图灭火、反击,但被浓烟和两岸射来的精准毒箭压制得抬不起头。船只失控地撞向岩壁和彼此,木料碎裂声、士兵的惨叫声、火焰的爆裂声混杂在一起,将这片死亡河道化作了沸腾的炼狱。
“杀!”申屠月如同矫健的雌豹,第一个从掩体后跃出!她踩着湿滑的树根,身形几个起落,便落在了一艘陷入混乱的运输船甲板上!断岳刀在她手中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战场上磨砺出的、最直接高效的劈砍!挡在面前的一名守卫刚刚举起弯刀,便被连人带甲劈成两半!热血混合着雨水喷溅在她脸上,她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刀锋一转,又斩向另一个敌人。
战斗迅速演变成一面倒的屠杀。南蛮战士们如同虎入羊群,发泄着国破家亡的仇恨。申屠月目标明确,直奔船舱深处。她一脚踹开沉重的舱门,浓烈的血腥味和防腐药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舱内景象,如同地狱的陈列室。十几具尸体被粗糙的铁钩穿透锁骨,如同屠宰场的牲口般悬挂在横梁上!尸体穿着破旧的南蛮平民服饰,男女老少皆有,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身体干瘪,显然血液已被抽干。
但更令人作呕的是,连接着这些尸体的,并非普通的绳索,而是一根根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覆盖着滑腻黑绿色粘液的藤蔓!这些藤蔓从尸体的口鼻、甚至眼眶中钻入,另一端则深深扎入船舱地板下装载的、盛满黑色粘稠液体的巨大木桶中。藤蔓如同血管般搏动着,将木桶中的液体泵入尸体,尸体在液体的作用下,肌肉诡异地抽搐着,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腐尸蛊藤!
申屠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愤怒和恶心让她几乎握不住刀。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挥刀斩向连接尸体的藤蔓。藤蔓异常坚韧,断口处喷溅出墨绿色的腥臭汁液,被斩断的藤蔓如同被砍掉头的毒蛇般在地上疯狂扭动!失去藤蔓连接的尸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不动。
就在她斩断第三根藤蔓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一具穿着残破皮甲、身形异常高大的男性尸体。那皮甲的样式…那肩甲上模糊不清的、如同火焰般的纹路…申屠月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踉跄一步,冲到那具尸体前,颤抖的手拂开尸体脸上缠绕的、带着粘液的藤蔓。
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皮肤青灰干瘪,眼眶深陷,嘴唇扭曲,但那张脸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那倔强的下巴…
“方叔?!”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骤然炸响在充满血腥与恶臭的船舱!方叔本是父亲手下一个老兵,申屠月小时候还跟着他学习过刀法。
申屠月如遭雷击,手中的断岳刀“哐当”一声脱手坠地!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粘滑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抓住老兵那冰冷僵硬、被藤蔓亵渎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那毫无生气的皮肉之中。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与坚强,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只剩下眼前这具被黑暗亵渎的、曾经如山般伟岸的身躯。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汹涌而下。
母亲…赫连飘渺…你竟如此对待他!你竟如此对待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