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下午四点起飞，总路程一共两个半小时，黎渊给未眠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们的大件行李都走的托运，只有未眠的小包还挂在身上。
“旅行旅行，出门旅行。”
未眠坐在飞机的位置上，小腿不自觉摇晃，比第一次离开家乡还激动，眼珠子到处瞟。
事实证明，无论年龄处于哪个阶段，都拥有一颗向往外界的梦。
未眠没有说的是，如果可以，他还想去群星看看，去往宇宙，接触更多有意思的狐狸。
可能是小时候看了喜之郎广告，也有一颗当太空人的梦，向往着群星。
靠近傍晚的夕阳是暖色调的，洒在未眠琥珀色的眼睛上，反射着如宝石般的光泽。
同事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妖怪之间都比较包容，对未眠的行为笑了笑，不自觉怀念起曾经的事情。
“我当年坐飞机可比未眠更激动呢，我在家跑了十几圈才冷静下来，咱们没翅膀的妖也上不了天，这可是稀罕事。”
“是啊，我也是又兴奋又害怕，我妈还和我说飞机出事必死无疑，我全程都在想完了完了我要噶在这里了。”
“我也是25岁才坐上飞机呢，没什么的，后来只要工作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我就会在周五买能看见晚霞的飞机票，特别好看。”
妖怪们七嘴八舌说着，他们的号码连在一起，比扎堆的人类都热闹，其他人只当是碰到旅游团了。
黎渊一直盯着未眠看，他用身体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凑在耳边询问。
“这么开心？”
未眠点点头，他的小嘴是抹了蜜的，说什么都能让人开心。
“这可是我第一次出来旅游，还有第一次坐飞机，还有还有，最重要的是，这是和老公一起旅游呢。”
黎渊被哄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他沉默了几秒，用他的小拇指轻轻接触未眠的。
他想——
不止呢，还能在旅行中第一次被求婚。
等等，自己应该是第一次吧？
黎渊一下子慌了神，他猛然回想起未眠原本的老公，那只罪恶的黄鼠狼，他之前庆幸没有把小狐狸送过去，不然肯定会被榨干净。
现在又回想起别人是上门提亲过的，是正统的老公，自己却是什么？
啧。
啧。
果然，上次打得还不够用力。
黎渊满肚子的坏水，未眠却浑然不知，他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等正前方的显示屏传出声音后，更是把整张脸贴了上去。
飞机在起飞前都会播放温馨提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无视，但未眠看得极为仔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华夏东航航空公司航班，Ladies and Gentlemen wele……”
按照步骤把安全带系好，发现黎渊这家伙假装系安全带，实则放到后面后，未眠亲自监督，让某位蛟龙大人遵守规则。
“被我发现了，你这家伙又在偷偷干坏事，你不会平时开车也不好好系安全带吧？”
就算飞机坠毁也能飞走的黎渊：“……”
“好的，听未眠大人的话。”
非常乖巧，早已不是以前的他，深得未眠大人欢心。
随着安全须知视频提到其他内容，包括氧气面罩和水上迫降时需要用到的救生衣，未眠也是挨个环视一遍，表示自己全部都记住了。
黎渊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时不时听见未眠催促自己认真看视频，明明是很简单的小事，却也莞尔说着好。
嘿嘿，老婆让我看视频。
嘿嘿，老婆不想让我死。
嘿嘿，老婆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某种意义上，恋爱脑上头的龙极为恐怖，什么话都能曲解一遍。
等到飞机正式起飞，感受瞬间的失重感，未眠眼睛更亮了，他抓紧黎渊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哇——”
小狐狸发出惊叹，话音落下终于意识到自己会不会太没世面了，偷偷瞟了一眼黎渊，发现他正对着自己笑。
黎渊本想说自己随时能带未眠到处飞，但想到他尴尬的蛟龙身份，这句话噎回去，换了一个说辞。
“如果觉得困可以先睡一觉，等能看见晚霞了我再喊你。”
“还有晚霞可以看吗？”未眠的兴趣一下就被勾起来了，才酝酿的一点困意瞬间荡然无存。
“嗯，我专门买了这趟的飞机票，可以在今晚最美的时候迎着太阳看见晚霞。”
听黎渊的口气，似乎颇为自信。
未眠说什么也不愿意睡了，他就趴在那里瞧，大大的杏眼承载着天空，仿佛瞧见什么难得的珍宝。
都说飞机的速度快，可真正在飞机里坐着才发现，速度反而显得很慢很慢。
随着飞机高度一点点上升，脚底的田地变成一块一块的，还没有未眠的巴掌大，他在想，会不会能在飞机上瞧见自己的家乡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未眠在视野范围内扫视一圈，可惜没瞧见属于他的山尖尖。
就算看见了，估计也被那团奇怪的雾气包围，没有办法和那团狐狸打招呼。
未眠也不气馁，他继续观察这个世界，从飞机的视角看，无论人事物，乃至土地都好渺小。
原来，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或许在飞机划过自己头顶时，飞机上的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小狐狸习惯感受大自然的一切，他也不觉得无聊。
想着一些奇怪的事情，未眠竟一个小时没有合眼，反而是黎渊睡着了，还要靠小狐狸用爪子摇醒。
“老公，老公你快醒醒，你看看窗外，有晚霞！”
飞机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行驶，这个方向是最好的，犹如逐日的群鸟，在云层之上穿梭——
那是未眠从未见过的景色，从窗户的一侧会瞧见机翼，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他们在云的夹层里，厚厚的云朵像是。
阳光将天边染成金色与红色的融合，粘黏的云层透着光，像是一根根金色的丝线，串联眼前的世界。
云层不是完全的平面，凸起的云汇集成“山川”，刺目的光芒为其镀上一层金边。
平坦的云层又像是凸起的田地，阳光是随着风摇摆的麦穗，梦幻的颜色象征着美好。
收入眼眸中的美景令小狐狸欣喜，他激动地握住黎渊的手摇晃，殊不知，他的眼中是美景，黎渊的眼中也是。
只是这个美景和未眠眼中的不太一样。
他在看云，他在看他。
如火焰一般炙热。
灼烧着，那本陷入沉寂的内心。
黎渊凑近了一点，干涩难耐，他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几乎贴着未眠的耳侧。
“未眠，我给你看一点有意思的。”
话音落下，属于天空的魔法显现，那些凸起的云竟随着风流动，先是被吹成一片一片的，又被塑造成独特的形状。
是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狐狸。
九条尾巴的特征无疑是未眠。
独一无二的小狐狸。
“老公！可以教教我吗！”
未眠彻底按捺不住激动，但他知道其他人在睡觉，只能压低嗓音，同样凑到黎渊耳边说悄悄话。
他们贴得太近，不仅是呼吸，连跳动心脏也是。
“教教我，教教我嘛！”
就连说话期间，那云层也在一直变化，小狐狸有着云的身体，颇为柔软，他在云层上奔跑，又举起一只肉嘟嘟的爪子，和未眠隔着窗户打招呼。
黎渊被摇来摇去，他不禁回忆起小时候，所有法术都是爷爷亲自传授的，包括这个也是，但他当时觉得没用，花里胡哨的。
谁会无聊去捏云，学着也是麻烦。
黎康对此只是笑笑，时至今日，黎渊也牢牢记着那句话。
“天下这么大，你以后总会有能展示的对象，学一种手段日后有用，别到时候讨不到老婆和我哭。”
对此，黎渊由衷庆幸黎康的手段强硬，这才让自己有施展的机会。
他盯着未眠霞光下的瞳孔，阳光同样落在这只小狐狸身上，只是窗户分割的光线更直接，泾渭分明。
半晌，他说：“好啊。”
右手贴着未眠的手背，让影二挡一挡，他轻咳了几声，用双手教授他该怎么施展法术。
未眠的手是软的。
未眠的皮肤是温热的。
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好，我来教你怎么用，先这样，然后再这样……”
低沉的声音随着飞机的嗡鸣环绕，未眠的指尖也在空中划出自己的痕迹。
他变出一只小小的九尾狐，追着黎渊的九尾狐后面跑，然后扑了过去，两个人滚在一起。
云朵狐狸被其他云打散，又随着飞机的轨迹汇聚，在身后奔跑着。
直到晚霞结束，那两团云朵也被留在原地，他们逐渐变得没有那么灵动，但远远目送着飞机离开，像是在守候。
黎渊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他有太多冲动想要宣之于口，最后只是静静盯着，观察未眠的每一个表情。
观察阳光洒下时的绒毛，细细的白白的，平时根本看不见，现在染上生命的颜色。
“……”
“未眠，等会吃饭的时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