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觉得自己要被吃掉了。
他要被整个吞下了。
肺部的呼吸被尽数掠夺，脸颊染上暧昧的粉，鼻腔传出愈发沉重的声音，未眠下意识向后退，又被黎渊的大手搂住。
唇齿的每一次颤动都被捕捉，当带茧的指腹摩挲，未眠的身体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他奇怪黎渊的反应和行为，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想了许久，他也没有得到足以说明现状的答案。
在视线的短暂接触中，未眠对上黎渊从未有过的神情，便静静地看着。
黎渊的吻技很差劲，或许用差劲都是高看，用鲁莽更为合适。
他的动作只有一个急字，没有任何技巧，在摸索中前进。
被撬开后未眠向后仰，他能感受到黎渊的大手在慢慢卡入指缝，最后牢牢扣住。
未眠小时候曾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动物世界，蛇类总是能吞下比自己好大的庞然大物，正如此时此刻。
未眠觉得在自己面前的，快要把自己吞掉的是一条毒蛇，正在一点点收拢。
但是，老公又怎么会是蛇呢？
“唔！唔唔？”
断续的声音唯有彼此才能听见，不知过去多久，他们终于结束长达2分钟的接吻，黎渊喘着气，回应未眠之前所说的一句话。
“这才是接吻，明白吗？”
“……”
“怎么？”
“……啊？”
未眠已经傻了，他眨了眨眼，方才因生理挤出的眼泪粘在睫毛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黎渊的胸腔剧烈起伏，他甚至不敢第一时间和未眠对视，却仍不忘初心，声音紧绷，故作随意询问。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未眠缓了数十秒，感情是能够传递的，在黎渊迫切，带有侵略性的接触中，他感受到对方胸腔的跳动，以及自己的。
咚咚。
咚咚咚。
被勾起的心跳无法平静，未眠的视线被水雾挡住，水汽氤氲的眸子上，琥珀也附上光泽，在灯光下愈发美丽、诱人。
未眠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做过最多的事只是找吃的。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自己也喜欢接吻。
嘿嘿，怪不得大人都爱结婚的，未眠咽下一口，满满的灵气充盈他的身体，可惜现在在外面不能变出尾巴，不然肯定是一摇一摆的。
“未眠，你怎么不说话？”
见迟迟等不到回复，黎渊哑着嗓子询问，他手背的青筋蜿蜒曲折，显得有些恐怖，但不愿弄伤未眠，克制地绷住。
“你喜欢接吻吗？”
黎渊循循善诱。
“如果接吻加3分的话，你会天天和我接吻吗？”
黎渊连哄带跑。
“你还想做其他事情吗？比如……”
黎渊低声引诱。
此刻的黎渊是一根线，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无法坦言情绪，全部压在心口，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
他想听到未眠的声音，他想听见未眠的回答。
他想……
他想了太多，他的脑子快要炸了。
但这句话却提醒了未眠，像是瞬间脱离情绪，未眠猛地摇头。
“对，对不起老公，我不是非要对你使用媚术的，我真是一只坏狐狸，你能不能别怪我啊？”
黎渊早就不在意媚术了，他像是一头野兽，弯腰匍匐在未眠身上，努力忍住直冲大脑的冲动。
“我不会怪你，不用担心。”
但未眠却不同意，他拼命摇着头，从黎渊的束缚中挣脱些许，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行不行，你要惩罚我。”
“惩罚？”
黎渊虽然没有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惩罚一词过于惹人深思。
但未眠却泼了一大盆冷水。
“是的是的，老公你给我扣30分吧，以儆效尤，以后我再也不会犯了，唔，就是今天得分开睡了，没有关系的，我自己睡也能睡着。”
分开睡？
什么？
黎渊的大脑被理性拉回，迅速算了100以内加减法。
85分减30分是55分。
55分……
不行，绝对不行，分开睡他就睡不着了！
黎渊瞬间捧起未眠的脸颊，毫不犹豫地，他在湿润的嘴唇上再落下一吻，只是比起方才的毛毛躁躁，这次更加平和、温和一些，舌尖的探入也是浅尝辄止。
脱离的前一秒，黎渊还依依不舍地，用嘴唇又轻轻贴了一下。
或许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是黏人的类型。
黎渊的眼神晦暗不明，低声开口：“刚才接吻加3分，现在接吻加3分，一共61分，我们今天可以一起睡。”
那句“别分开，好吗”被黎渊吞咽进肚子里，他还说不出如此羞愧的话语，只能在心里默默补充。
想让未眠坐在他的身上。
想抚摸未眠的全身。
想要更进一步，两人永远贴在一起，做连体婴也不错。
像是皮肤饥渴症的患者，黎渊干裂的感情终于找到自己的水源，自然会渴求，用尽一切手法追随。
未眠只觉得这个分加得太容易了，他张大嘴巴，感慨老公变脸速度太快了。
前段时间还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怎么了？
反正能一起睡就是好事，未眠讨厌寂寞，他喜欢贴着黎渊入睡，冰冰凉凉的，正好能降火。
“好啊好啊，那我们现在回家睡觉吗？”
黎渊点头，眼里都是未眠，他攥紧对方的手，明白自己一直喜欢着小狐狸。
“嗯，我们回家吧。”
回到属于他们的家中。
***
男人初心萌动就像花孔雀，最主要的改变，就是黎渊更加在意，就算知道不好，也会下意识偷看未眠的手机屏幕。
余光瞥到未眠和别人的聊天记录，黎渊嗤之以鼻。
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有什么好在意的。
比如那只熊猫，呵，他的腹肌根本不算好看，起伏太小，不够看。
比如二号妖怪，呵呵，这位更是哗众取宠，腹肌完全是瘦出来的，不值一提。
比如三号妖怪，哈，这位简直是自取其辱，竟然穿了腹肌衣，用了小法术遮蔽，也不过是三流之辈。
还有他……
黎渊批判每一只企图勾引未眠的妖怪，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作为预备龙族，他把所有人抨击了一遍。
下一秒，黎渊却猛地捶击桌子，他攥紧拳头，陷入沉思。
那些人明明就那种水平，为什么未眠总是去看？
思考令黎渊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太吝啬了，总是遮遮掩掩的，这才导致未眠没得看。
是啊，未眠只是想看看腹肌看看男色，他又做错了什么？
黎渊大概率是那种感慨老婆太有魅力，想自己改变，但又嘴硬张不了嘴，只能发帖求助的那种人。
回家洗漱过后，黎渊站在浴室里打量自身，抿着嘴，满意地点点头，但在出门之前总会犹豫几分，然后默默退后，再次回到镜子前。
“老公，你还没有洗完吗？”房间外传来未眠疑惑的声音。
“等一等，马上就好。”
黎渊解开一颗扣子，推门前又缩回去，回到镜子前观察。
“老公，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未眠的声音再次从门后传来。
“没事。”
黎渊按部就班，再次解开一颗扣子。
在反复的挣扎中，黎渊敞开睡衣，水珠在胸口挂着，大摇大摆朝着未眠走去。
当对方投来视线时，他还特地把胸口挺起，展示给未眠看。
本以为会收获未眠的夸奖或是其他什么，再不济，就算是用爪子到处乱摸，黎渊觉得自己也能接受。
但等到的，却是未眠跑步上前，帮忙把扣子系上的剧情。
黎渊：？
黎渊：？？？
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未眠身上裹着棉被，把自己包成一颗粽子，随着他的动作，被子往下掉落露出白皙的肩膀，未眠提了提，全程心无旁骛。
一阵冷风从窗外溜进来，未眠打了个寒战，动作不由加快，最后拍拍黎渊的衣服，摆出大人教育小孩的姿态。
“老公你怎么今天笨笨的，现在天气降温也不穿多点，连扣子都不知道系上，如果着凉感冒传给我的话，我们就要一起打针了。”
“……”
到底是谁的问题？
到、底、是、谁、的、问、题？
黎渊沉住气，第一招失败了那还有第二招，黎渊坚信，今晚肯定会发生什么——
结果却是、两人坐在床上，谁都没有望向彼此，维持突如其来的尴尬。
古怪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中，未眠还在回味今晚的吻，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不仅是黎渊，连同他自己也受到影响。
可未眠一窍不通啊，他只能扯着自己的耳朵苦恼，歪着脑袋，回忆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
起码在黎渊靠近的时候，自己是不讨厌也不会抗拒的。
两人明明洗干净换好衣服坐在床上，按照大部分剧情里，今晚注定是干柴烈火，砰砰砰的一集，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肩膀和身体都感到酸痛，他们也维持这个动作。
未眠有点困了，时不时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嘴里也嘟囔着什么，再过不久就会睡着。
想不通就睡觉，这是未眠一贯的形式风格，从未改变过。
黎渊见状说道：“对了。”
很简短的两个字，戛然而止，没有下文。
未眠的耳朵勉勉强强支棱起来，但在下一秒又垮下去，他揉着眼睛问：“对了？”
半晌，黎渊才目视着前方，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要接吻吗？晚安吻。”
“哦？哦哦，好哇。”
未眠在床上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与被套的摩擦声都令人浮想联翩，黎渊觉得自己简直没救了。
“来吧老公。”
未眠闭上眼，等待黎渊的吻。
他们的身体再次接近，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动下，这次的吻又多了不同的意味。
黎渊的学习速度果然很强，几乎是无师自通，已经能够掌握技巧，更像是在品尝。
这次足足有10多分钟，中间两人都会适当换气，却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是抱住对方？
还是搭在哪个地方？
在黎渊碰巧接触未眠的痒痒肉后，一阵如羽毛般的笑声拂过，令这个吻宣告结束。
“哈，痒……别碰那里啊。”
他们终于分开，世界只剩沉重的呼吸声，未眠的困意都被亲走了，他笑了笑。
“老公，你想再亲亲可爱的未眠吗？”
“……”
话语卡在喉咙许久，黎渊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回答：“我想。”
我想亲。
他们又开始新一轮的尝试，从未恋爱过的两人结伴前行，都在试探与尝试。
坐在床上，他们的身体朝着对方倾去，月下倒映他们拉长的影子，在屋檐之下，肆意亲吻着对方。
触碰着，感受着。
或许是品尝掠夺太多，不久又变成啄的形式，时不时碰一下，用唇瓣再碰一下。
黎渊用额头抵着未眠的，他们的呼吸交融，谁都没有说话，尤其是黎渊，越亲身体越紧绷得厉害。
未眠笑出声，他的笑声断断续续，随着感受低下头，往黎渊的胸口钻去。
耳朵与心脏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睡衣，未眠闭上眼睛认真听，分不清是对方还是自己的。
未眠说：“老公你的心跳好快啊。”
未眠问：“老公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小狐狸从未如此近距离聆听过，心跳象征蓬勃的生命，鲜活的个体是令人向往的存在。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曾告诫过他，无论男人女人，的确要找好的，忠心的，但不能找那些愚笨的，平时一点小事就心脏怦怦跳，一点都不稳重，也一点都不帅气。
母亲的教诲铭记于心，未眠小声对母亲说对不起，他可能找了一个心跳很快的老公，连自己的心跳都难以控制。
黎渊被耳朵蹭来蹭去，脖子处感受一层层的毛刷过，又痒又难以忍受。
但他必须为自己辩解，板着那张脸，又是熟悉的表情。
“我的心跳没有很快。”
未眠根本不信，他把心跳声模拟出来：“怎么会呢？你听，砰砰砰，砰砰砰，哦，现在还更快了一些呢！”
“没有。”
“有的。”
黎渊咬咬牙：“让我听听你的心跳。”
话音落下，黎渊拉着未眠躺下，他们侧躺在床上，对视着，良久，黎渊才往未眠的怀里钻。
他的体型巨大，比未眠大整整一圈，身高更是不用说，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自己折起，脑袋贴着未眠的衣襟，听属于对方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同样十分有力，速度不容小觑。
或许，他们都需要一点东西分散注意力，暧昧的气氛蔓延，谁也无法从悸动中轻易抽离。
保持一段时间的沉默，他们终于开口。
黎渊：“你在想什么？”
未眠：“老公你在想什么？”
黎渊：“……你先说。”
未眠：“当然是你先说。”
黎渊：“我先问的。”
未眠：“不管不管，当然是你先说。”
优质的对话如缰绳，拉住失控的心跳，他们都笑了，笑声传递给对方。
黎渊维持这个动作不变，他闭上眼，完全靠着未眠，终于给自己无处安放的感情找到归属。
“晚安。”
他说。
“未眠，祝你好梦。”
祝你能梦到我，祝我的梦里有你。
“……”
尾巴在被子里乱动，未眠感受到环抱在腰间的有力手臂，同样的，他抱住黎渊的身体。
离开家乡的孩子总会想家，在踏出家乡的那一刻，在踏上绿皮火车时，他的人生已经驶向未知的远方。
寻求着安逸，寻求着家的概念。
未眠不会想太多，他需要更踏实的东西，更直观的感受。
然后，他感受到了黎渊。
蜷缩着身体，未眠的下巴抵着黎渊的脑袋，慢慢地，慢慢地，陷入无边的梦中。
“晚安。”
未眠的嘴里传来一阵呓语。
他想——
好温暖啊。
好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