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啦!”
季知棠终于掀开了那口神秘卤锅的盖子。
一股更加汹涌澎湃、浓烈到极致的卤香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深褐色的卤汁还在微微翻滚,浸泡在其中的猪大肠呈现出油润诱人的酱红色,表面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肥厚的肠壁吸饱了汤汁,微微颤动着。猪心片也变成了深沉的酱色,纹理清晰。
她捞出大肠,放在案板上切成适口的斜段。猪心则切成厚片。深褐色的卤汁挂在食材上,浓稠欲滴。
粗陶大碗里,堆着油亮酱红的卤大肠段和厚实的卤猪心片。旁边是一大盆色泽清新、油润喷香的槐花麦饭。还有一盘早上挖的春笋,被何氏按季知棠指点,用猪油和酱清炒,脆嫩鲜甜。
胡福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肥厚的卤大肠段送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咬,那饱吸卤汁、炖煮得恰到好处的大肠竟带着一丝奇妙的弹韧,随即在口中化开,肥糯而不腻!浓郁的酱香、复杂深沉的香料味、高汤的醇厚鲜味,还有大肠本身特有的油脂香气,如同惊涛骇浪般席卷了整个口腔!那滋味,浓烈、醇厚、回味无穷!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含糊不清地大叫:“天!表妹!神了!这…这真是下水?!也太好吃了!”
何氏也小心翼翼地尝了一片卤猪心。猪心肉质紧实却绝不干柴,卤汁的滋味深深沁入每一丝肌理,咸鲜适口,带着香料特有的回甘,越嚼越香,完全没有半点脏器异味!她脸上的担忧早已化为惊叹和满足。
季知蘅则更偏爱那裹着蒜蓉辣油的槐花麦饭,清甜与微辣交融,是春天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那桶曾让人避之不及的猪下水,在季知棠手中,竟化腐朽为神奇,成了最受追捧的美味!
看着桌上还剩了不少的卤味,季知棠心中一动。她找出干净的荷叶,将卤大肠和卤猪心仔细包成两份。
“福表哥,”她将其中一份大些的递给胡福,“劳烦你跑一趟,把这包给大舅家送去,让他们也尝尝。这一份小的,”她又拿起另一包,“麻烦你顺路带给二舅家。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胡福捧着还带着温热、散发着浓郁卤香的荷叶包,闻着那勾魂的香气,憨厚的脸上笑开了花:“好嘞!表妹你放心!我爹娘和二叔二婶尝了,保管惊掉下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人震惊的表情,脚步轻快地冲出了院门。
季知棠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家人满足的笑脸,耳边回荡着院外胡福远去的脚步声,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涌动,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充斥着全身。
“母亲,蘅姐儿,明天,我们开张!”季知棠目光坚定,语气斩钉截铁。
“明天?!”何氏脸上瞬间又布满了熟悉的担忧,“这…这来得及吗?东西都没备齐…”
“能!”季知棠斩钉截铁,“食材基本都有了,今晚我们辛苦些,把该准备的都备出来!”她迅速分配任务,“下午挖的笋要赶紧处理。母亲,您和蘅姐儿负责剥笋壳、清洗,切成长条。蘅姐儿,听母亲的话,小心手。”
“嗯嗯!阿姐放心!”季知蘅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干劲。
“好…好…”何氏见女儿主意已定,也压下心头的不安,拉着季知蘅去院里处理那座笋山。剥笋壳的“刺啦”声很快在院中响起。
季知棠则一头扎进灶房,专注地对付起肉类食材。昨日特意留下的鸡胸肉、鸡腿肉,还有今日从胡家买来的新鲜猪里脊肉,整整齐齐码在案板上。她将肉冷水下入锅中,加入姜片和家中仅剩的一点黄酒。灶膛里火苗燃起,大火烧煮。很快,水面浮起灰白色的浮沫,季知棠眼疾手快,用勺子耐心撇净。水沸后,将三种肉分别捞出,迅速放入温水中洗净——避免肉质遇冷收缩变柴。
接下来是重头戏——卤制。锅中放少许油,小火,季知棠小心翼翼地投入一小把冰糖。糖粒在热油中慢慢融化,颜色由浅黄变成琥珀色,最终泛起细密的金棕色小泡。她迅速投入姜片、葱段、以及昨日从王老板处购得的香料:八角、桂皮、香叶、草果,还有一小撮深红的茱萸粉!
“滋啦——”
香料被滚烫的糖油一激,复杂而霸道的辛香瞬间爆炸般升腾!浓烈的香气穿透灶房,引得院里的何氏和季知蘅都忍不住探头张望。
季知棠将最后一点黄酒沿着锅边淋入,酒气蒸腾,进一步去腥增香。接着,加入一大勺浓稠的褐色大酱,快速翻炒,浓郁的酱香融入糖色和香料的气息中。最后,将昨日熬制、已凝结成冻的浓郁鸡汤连冻带汤倒入锅中!
“哗——”
醇厚的鲜香被彻底激发!汤汁瞬间变成了诱人的深棕色,翻滚着浓郁的气泡。季知棠将洗净的猪里脊肉整块放入最大的那口卤锅中。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后,转为极小的文火,让肉块在这精华的卤汁里慢慢浸润、炖煮。
将鸡胸肉和鸡腿肉分别放入。鸡胸肉易柴,只卤十到十五分钟便退火。鸡腿肉和猪里脊则需更长时间的焖煮,让滋味深入肌理。
趁着卤肉的空档,季知棠开始和面。她舀出大约五分之一的面粉,加入适量的温水和一点点盐,增加筋性,揉成一个光滑柔软的面团,盖上湿布,放在尚有余温的灶台边醒发。
醒面的时间,她也没闲着。拿出五十个从汪大婶处买来的鸡蛋,冷水下锅煮熟,捞出迅速浸入凉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剥去蛋壳,露出光滑洁白的蛋白。
约莫两炷香后,面团已经微微膨大,变得更为柔软。季知棠将其取出,在案板上反复揉搓排气,然后搓成长条,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她心中估算着明天的客流量,第一次出摊,不敢贪多,只弄了一百多个剂子。
取一个剂子,用擀面杖擀成薄如纸张、直径约十五厘米的圆饼。擀好的饼皮近乎透明,却韧性十足。
铁锅烧至微热,手悬空其上能感受到温热感即可。无需刷油,季知棠直接将一张薄饼平铺在锅底。不过三十秒,饼皮表面便鼓起细密的小泡,边缘微微翘起,底面烙出均匀的焦黄色斑点。她手腕一翻,饼皮轻盈地翻面,再烙二十秒,另一面也呈现出漂亮的焦斑。一张薄韧筋道、麦香扑鼻的饼皮便完成了。
她动作麻利,一张接一张,薄饼很快在旁边的竹匾里叠起了一座小山。一百多张饼皮烙完,天色已近黄昏,灶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