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坐在前往新公司的网约车上，指尖摩挲着那张质感特殊的名片，思绪飘远。
办公室里那点不愉快的插曲，早已被他抛诸脑后。对他而言，赵坤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何必在意。
「尚蜀万事屋」
这名字，以及下面那句不正经的简介，总给他一种侦探事务所的即视感。
他有些好奇，这家所谓官方异能组织的外包公司，以及未来的新同事，究竟会是怎样的存在。
“先生，到了，下车注意安全。”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启明点点头下了车，循着导航的指引，七拐八拐之后，一股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小吃街，正是午后时分，人流如织。
各种小吃的招牌鳞次栉比，霓虹灯甚至在白天也执着地闪烁着。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油脂在铁板上滋啦作响的焦香，辣油翻滚的辛香，糖炒栗子甜暖的芬芳，还有臭豆腐那独特而霸道的味道，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具生命力的市井气息。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食物下锅的刺啦声、顾客的谈笑声……汇成一片鼎沸的人声，充满了俗世的活力。
走了一段路程，启明对照着门牌号，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不太起眼的门面上。
启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导航结束”，又抬起头，反复确认着眼前这块饱经风霜的招牌，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尚属力事屋」。
显然，“万”字那一横已经掉了不知多久，残留的胶印依稀可辨，透着一股浓浓的落魄。
其实当他拐进这条小吃街时，脑子里就闪过一些经典桥段——比如看似破旧的古董店其实是神秘交易所，或者油腻的小饭馆后厨藏着维护世界和平的基地。
他想过会有反差感，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毫不掩饰的、近乎摆烂的潦草。
“要不要这么搞啊大哥……”他在心里哀嚎，“你们好歹是官方组织诶，就算是外包，格调呢？门面呢？这跟街角办证的有啥区别？”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林岚那支一眼看去就专业、干练的团队——当然，他脑子里自动给那个跳脱的萝卜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
只有英姿飒爽的林岚和那个寡言冷峻的帅哥，才符合他对官方异能组织的最后一丝憧憬。
他正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那扇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玻璃门，突然，有人从身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腰。
紧接着，一个声线清脆悦耳，但语气极其狂野的声音传入耳中：“靓仔，有咩麻烦事啊？”
他循声回过头，先是愣了一下，视线平扫过去没看到人，随即下意识地低下头。
说话的是一个少女。
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脸蛋小巧精致，皮肤白皙，大眼睛扑闪，是那种稍微打扮一下发到网上就能吸引无数“awsl”弹幕的甜美长相。
但对方此刻的打扮……和她甜美的面容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顶着一头挑染了几缕电光蓝的粉色齐肩短发，一边耳朵上挂着一排亮闪闪的银色耳钉和耳环。
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铆钉皮夹克，里面是印着狰狞骷髅头的白色t恤，下身是破洞多到快要撑不住的牛仔热裤，脚上踩着一双厚底马丁靴，鞋带是骚气的荧光粉。
整个人仿佛刚从某个摇滚音乐节或者街头涂鸦现场走出来，又酷又叛逆，气场十足。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的身高。
启明估摸着，她可能只有一米五左右。
见她正若无其事地收回刚才拍过启明后腰的右手，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启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她刚才拍我的腰，是因为……够不着更高的位置了？
见启明低头打量着自己，眼神还带着点探究，少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微窘，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凶巴巴地瞪眼：“看Nm看！没见过美女啊？有没有事？没事儿别杵这儿，挡着爷做生意了！”
启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眼神确实不太礼貌，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同时将手里的名片递了过去，“我找尚蜀万事屋，请问……是这里吗？”
他一边说，一边有些尴尬地指了指那个掉了一横的“力”事屋招牌。
少女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就随手塞进了自己的皮衣口袋里。
她白了启明一眼，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喂，你是不识字吗？那么大个牌子看不见？”
她顿了顿，还是上下扫了他一眼，问道：“来做什么的？”
“来打工的。”启明如实回答。
“打工？”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接通了某根电路，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哦——！原来是你小子！”
说完，她脸上的不耐瞬间消散，又变回了热络，她仔细打量了启明两眼，嘴角扬起带着点戏谑的笑容：“啧，没想到新来的还是个挺标致的大帅哥嘛！”
她话锋一转，也不等启明反应，直接上手推着他的后腰就往里走：“走走走，别傻站着了，进去说进去说！”
启明几乎是被她半推着跨进了店里。
店内外的反差比想象中还要大。
外面是人声鼎沸的小吃街，里面却像是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光线有些昏暗，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进门处是一个不大的接待区，摆着一套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深色木质桌椅，旁边立着一个塞满了杂乱文件夹的书架。
最里面是一张堆满了各种奇怪零件、工具和零食袋的办公桌，整个空间凌乱中透着一股仿佛什么都能处理的随性。
“老谭！新人来报道啦！”少女刚进门就扯着嗓子朝里面嚷嚷，清亮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穿透力。
她话音刚落，一个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突然从启明身侧极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哦？这位就是新来的小哥啊……幸会幸会……”
这声音响起得太过突兀，仿佛一直就贴在他耳边。
启明吓得浑身一激灵，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向后一个趔趄摔出去。
他猛地扭头，发现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男人。
这人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长相寻常，但脸上那对堪比熊猫的深深黑眼圈，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强烈的、睡眠严重不足的疲惫感。
启明看着这个仿佛凭空出现的男人，眼睛微微睁大。
我靠！这人什么时候站我身边的？
见启明看着自己，那男人像是耗尽了所有社交能量般，没精打采地伸出了右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你好，我叫王梓。”
说完，他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团结友好的大家庭。“
那句欢迎怎么看都像是在背台词。
启明连忙伸手与他轻轻一握，触感有些微凉：“你好，我是启明。”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得如同陈年美酒、带着磁性共鸣的嗓音从房间深处传来，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敲击在人的心弦上：“小雅，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语气带着长辈式的无奈与管教。
启明听得微微一怔，这嗓音……也太犯规了！
他下意识联想到了那些制作精良的广播剧，以及短视频里一出场就自带bGm的霸道总裁。
光凭这声音，放到网上绝对能圈粉无数，让声控们疯狂。
他脑子里几乎已经自动勾勒出接下来将要登场的人物形象：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肩宽腰窄，穿着定制西装，面容冷峻，眼神深邃的精英男士。
然后，他看到了……
从里间办公室慢悠悠走出来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
他约莫五十岁上下，经典的“地方支持中央”发型梳理得勉强算整齐，宽阔的额头油光发亮。
身上那件普通的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扎在略显紧绷的西装裤里，腰间皮带的扣环闪烁着朴实的金属光泽。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非常接地气的、街道办主任般的气质。
启明的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视觉和听觉的强烈反差让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矮胖男人步履平稳地走到他面前，站定，然后开口。
醇厚如大提琴的嗓音再次响起：
“你就是启明吧？小岚和我提过你要过来。”他微笑着，友好地伸出手，“我叫谭羽然，算是这里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