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的暮色总带着些铜锈味，夕阳把聚灵巷的青石板染成琥珀色时，林风正蹲在金石斋的门槛上，指尖捻着半片玄铁碎屑。碎屑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像被墨汁浸过的蛛网，在他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这是今早从被盗商铺的货柜上刮下来的，与截教令牌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确定是往骷髅山方向？王铁柱的声音撞在巷壁上，惊飞了檐角的鸽子。他刚从城西兵器铺回来，背上的金系法剑还在发烫，那是用新炼的破魔金晶重铸的刃，剑鞘上的云纹被灵力催得发亮。
苏婉儿正用银针刺破黑痕，丝线般的水系灵力顺着针尖漫开，在地面画出半透明的轨迹：错不了。她指尖轻点，轨迹突然折向东北，在巷口汇成个模糊的山影，这魔气里混着白骨洞特有的蚀骨土气息，只有骷髅山深处才产这种土。
陈石蹲在墙角，玄土熊把脑袋搁在他膝头，鼻尖凑着地面嗅了嗅，突然低吼一声，爪子在泥地上划出三道深痕。它说前面有同类的气息。陈石摸着熊耳解释，可能有土系弟子在白骨洞附近活动，说不定是截教的人。
林风把玄铁碎屑收进玉瓶，瓶身立刻蒙上层白雾。不管是谁，总得去看看。他起身时，袖中的赤焰妖鼠探出头，鼻尖动了动，喷出朵火星落在地上，烧出个小小的字。
往骷髅山去的路藏在层叠的暮色里。官道旁的老树都生了些奇怪的瘤，像冻住的墨团，风一吹就往下掉黑渣。王铁柱挥剑劈开挡路的藤条，金芒过处，那些缠着黑气的藤蔓竟发出尖叫，化成股青烟散了。
邪门得很。苏婉儿用灵力护住脸，这地方的草木都被魔气染透了，寻常修士进来怕是要被蚀了灵根。她从袖中摸出面水镜，镜光扫过四周，镜面上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撒了把血珠，前面三里地有个山洞，红点最密集。
陈石突然按住玄土熊的脑袋，示意它安静。山风里飘来阵隐约的锤击声，闷沉沉的，像有人在石头里打铁。是炼器的声音。他侧耳听了听，不止一处，至少有三个炉鼎在同时运作。
四人绕到山坳背风处，扒开半人高的蒿草，眼前豁然出现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被藤蔓遮得严实，却挡不住里面飘出的硫磺味——不是凡火的硫磺，是混着魔气的幽冥火特有的腥甜气。
赤焰妖鼠突然窜上林风肩头，对着洞口龇牙。林风按住它的脑袋，指尖弹出道木系灵力，像根细针钻进藤蔓缝隙。灵力反馈回来的触感让他皱眉：里面有层土系结界，是活的，能自己修复。
交给我。陈石拍了拍玄土熊，巨熊立刻会意，趴在地上用爪子刨起土来。它刨出的不是普通泥土，而是泛着银光的玄阴土，堆在洞口像圈月光。陈石捏了个法诀，玄阴土突然沸腾起来，顺着藤蔓的缝隙往里钻，结界的光晕顿时像被泼了墨似的暗下去一块。
只能撑半炷香。他低声道，玄土熊的鼻子已经开始冒白汽，这结界用了子母土，外面破了，里面会立刻察觉。
林风第一个钻进去。洞里比想象中宽敞，像座被掏空的山腹，石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油灯，灯油是粘稠的黑色液体，烧起来却发着惨绿的光。最显眼的是中央那三座青铜炉鼎，足有两人高，鼎耳上缠着锁链，链上拴着些模糊的影子——凑近了才看清，是被魔气捆住的五行灵材，金系的精铁、木系的灵藤、水系的珍珠、火系的晶砂、土系的矿石，正被炉火烧得滋滋作响，冒出的黑烟聚在洞顶，凝成个旋转的黑球。
他们在炼混灵魔气苏婉儿捂住嘴，声音发颤，用五行灵材当药引，把纯正的灵气转化成魔气......太阴毒了。她指着炉鼎旁的石桌，上面摊着张图纸，画着个古怪的阵盘，盘心写着幽冥渊三个字。
王铁柱正想劈了炉鼎，被林风拉住。角落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举着灯笼走过来，灯笼照出张年轻的脸，眉眼间带着股倔强，身上的土系道袍沾着不少黑灰——不是截教弟子的黑袍，是正经土系门派的灰袍。
你们是谁？少年握紧了手里的锄头，那锄头竟是用玄铁打造的，刃口闪着土系灵力的光，这里是......
话没说完，洞深处突然传来声怒喝：小七！磨蹭什么？还不快把那筐土灵晶抱过来！
少年浑身一颤，慌忙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转身往里面跑。林风四人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穿过炉鼎区，里面竟是个更大的溶洞，数十个和那少年一样的土系弟子正被监工的黑袍人呵斥着搬运材料，石壁上凿着密密麻麻的窑洞，每个窑洞里都堆着从商铺盗来的五行物品，像座被掏空的宝藏山。
这些弟子是被抓来的。陈石低声道，玄土熊正用爪子扒拉着一个窑洞的门缝，里面传出呜咽声，他们的灵根被锁了，只能像凡人一样干活。
林风注意到那些黑袍人的腰间都挂着块令牌，令牌上的骷髅纹比之前见过的更复杂，眼眶里嵌着小红珠，像是活的。是截教的黑骨卫他想起清虚道长提过的记载，通天教主的亲卫，修为至少在凝丹境以上。
突然，最里面的窑洞传来巨响，紧接着是少年的惨叫。四人冲过去，正撞见个黑袍人举着鞭子要抽那叫小七的少年，地上滚着个破筐，里面的土灵晶碎了一地。
废物！黑袍人唾沫横飞，这点东西都拿不稳，留你何用？鞭子带着黑气抽下来，却被道金光挡在半空——王铁柱不知何时已拔剑出鞘，金芒在他身后织成面光盾。
你......黑袍人刚要发作，就被林风甩出的毒粉术缠住。木系灵力凝成的毒藤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所过之处，黑袍立刻被蚀出洞来，露出底下泛着黑气的皮肤。
动手！林风低喝一声，苏婉儿已用水系法术冻住了周围的监工，陈石带着玄土熊撞向那些黑袍人，赤焰妖鼠则窜到炉鼎旁，喷出火焰烧断了捆着灵材的锁链。
溶洞里顿时炸开了锅。被抓的弟子们起初还愣着，直到小七喊了声是来救我们的，才纷纷捡起手边的工具反抗。有个白发老者用拐杖敲碎了油灯，绿火溅在黑袍人身上，竟烧出串白烟——那是木系的枯荣火，专烧邪祟。
是清虚道长的老友！林风认出老者腰间的玉牌，是终南山木系的长老，之前传闻在外出游时失踪，原来被抓到了这里。
黑袍人的首领是个瘦高个，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手里的骨鞭一挥就化成条黑蛇，直扑林风面门。林风侧身避开，指尖弹出拔苗助长，地上的碎石突然疯长，变成排石刺挡住黑蛇。想跑？他看出对方要往洞深处退，赤焰妖鼠立刻喷出火墙，把退路封得死死的。
王铁柱的金剑直劈首领后心，却被对方回身用骨盾挡住，剑盾相击的瞬间，林风看到骨盾内侧刻着五行符文——和商铺里的黑痕一模一样。这盾是用被盗的灵材炼的！他喊道，集中打符文处！
苏婉儿立刻会意，控水凝成数十根冰针，精准地扎向符文凹槽。陈石则让玄土熊撞向地面，溶洞剧烈震动，首领站立不稳的瞬间，王铁柱的剑已经刺穿了骨盾的薄弱处。
首领见势不妙，捏碎块黑色玉简，整个人突然沉入地底，像融化在泥土里。黑袍人们见状也纷纷效仿，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吗？王铁柱提着剑喘气，剑上的黑气还在滋滋作响。
别追。老者按住他的手，咳嗽着指向洞深处，里面是白骨洞的核心，有化灵阵，进去了会被抽干灵力。他指着那些堆在窑洞里的灵材，他们盗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给阵法充能。
林风走到最里面的窑洞前，发现这里的灵材比别处多得多，中央摆着块半人高的黑色晶石，石上刻着和海眼石碑一样的符文。聚灵母石他摸着晶石表面，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狂暴灵力，他们在借母石转化魔气，再通过之前的水井阵法传到天墉城......
话没说完，赤焰妖鼠突然对着母石狂叫。母石表面的符文开始发光，浮现出幅地图，上面用红点标着五个位置——天墉城、终南山、乾元山、凤凰山、火龙岛。
是五行钥匙的位置！苏婉儿捂住嘴，他们不止要炼魔气，还要找齐钥匙！
小七突然指着母石底部：刚才那黑袍首领在这里刻了字！众人凑近一看，母石底座上刻着行新字，墨迹还没干：三月初三，昆仑见。
林风想起紫霞真人说过的话，昆仑山下的禁制最近异动频繁。他摸出那块玄铁碎屑，碎屑在靠近母石时突然炸开，变成只黑色的小飞虫，绕着母石飞了三圈，撞在石壁上化成个字。
土系钥匙在白骨洞深处。他看向溶洞尽头那片更深的黑暗，那里的石壁泛着和母石一样的黑光，他们在等我们来抢，好趁机......
话音未落，整个溶洞突然剧烈摇晃，头顶落下无数碎石。陈石立刻让玄土熊护住众人：是化灵阵启动了！快走！
众人跟着老者和小七往洞口退，路过炉鼎时，林风回头望了眼——那三座青铜炉鼎的烟正越聚越浓，洞顶的黑球已经大得像团乌云，隐约能看到里面裹着些挣扎的影子，像是被吞噬的灵气凝成的魂。
跑出洞口时，玄阴土构成的屏障刚好溃散。林风回头看了眼骷髅山的方向，夕阳正沉进山坳，把山体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蛰伏的黑色巨蟒。他握紧袖中的清心玉，玉上传来阵阵温热——那是清虚道长留下的灵力，仿佛在提醒他，这场围绕五行钥匙的暗战，才刚刚开始。
山风卷着硫磺味掠过耳边，夹杂着远处隐约的钟鸣。林风知道，那是天墉城的报时钟，此刻敲了七下，像在为这场暗流涌动的夜，敲下七记沉闷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