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急切道,“国公爷,我家夫人悲伤过度,实在是撑不住了……”
言国公抬手道,“送她回去歇着吧。”
段氏刚顺过气,见苏奕晴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又起,“老爷,她这分明是装的!”
言国公脸色冷厉,“让她回去!”
“谢国公爷。”苏奕晴靠在夏荷肩上,声音依旧虚弱,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夏荷立刻心领神会,半扶半搀着苏奕晴,脚步“踉跄”地往花厅外走。路过散落一地的孝衣时,苏奕晴的裙摆不经意般扫过,将那刺目的白色踢得更乱,仿佛是悲伤到无力顾及的模样。
外头有探头探脑的路人,见此情景,都不由得赞一句世子夫人果真情深义重。
段氏气得骂也骂不出来。
全程见到苏氏演戏的冯氏和吴氏:……
苏奕晴往后院走,有个暗卫悄悄靠近在夏荷身边说了两句,“夫人,方才国公夫人吩咐小厮去书院报丧了,想必大公子很快就会被接回府里。”
这是想让玉瑾来给言墨涵这个便宜爹披麻戴孝呢?
苏奕晴冷声道,“去拦截,让他……”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暗卫应声而去。
她才进静云轩,秋月来报,说是柳姨娘去问了段茉茉身边的老嬷嬷,果然有个婆子站出来说当年她实在不忍心把女婴直接扔进井里,而是抱到城郊一户人家的门口放着了。
秋月还陪着她带着那婆子去了那户人家去寻找,没想到,竟真被柳如烟找到了!
“但柳姨娘说他哥哥原先的住处已被人盯上,她暂时无处落脚,奴婢自作主张,先让她在留无住下了。”秋月惭愧说道。
苏奕晴对此并无意见,“可,便让她在留园住下吧,她带着一个孩子,四处躲藏也不是办法。”
……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国公府朱漆大门外便传来马车轱辘滚动的声响,紧接着是车夫的吆喝声:“吁——”一匹枣红色的马被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停在门口。
坐在车辕上的远山迅速下车从后面拿出木凳。
车帘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玉瑾穿着一身书院的素色儒衫,小脸绷得紧紧的,眼底带着刻意酝酿出的红意,一副急着奔丧的模样。
他正要迈下马车的木梯,脚下却一个不稳,直直从车上摔了下来。
远山上前一步像是扶住了又像是没扶住,只听“哎哟!”一声,玉瑾跌坐在地上,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痛得眼圈泛红。
远山小心翼翼地将玉瑾扶起来,声音里满是惊慌,“您怎么样?摔着哪儿了?”玉瑾扶着他,脚又是一软,“我腿好痛!站不住了!”
远山立刻把他抱起来,“大公子别急,我们找府医看看!”
玉瑾趴在远山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头,痛哭出声,“不要,放我下来,我要去见爹最后一面……呜呜……”
门口的门房和几个下人都看呆了,刚要上前询问,就见远山抱着玉瑾快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高声喊:“快去找大夫!小世子奔丧心切,摔着腿了!”
这话喊得响亮,不仅花厅方向能听见,连门口的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议论道:“这小世子真是孝顺,急着给父亲奔丧都摔着了,可怜见的。”
花厅里的段氏刚平复了怒火,听见外面的动静,猛地站起身:“是玉瑾回来了?快让他进来披孝!”
话音刚落,就见远山抱着玉瑾匆匆路过花厅门口,冯氏探头一看,见玉瑾脸色惨白,一条裤腿都沾了尘土,顿时明白了几分,悄悄扯了扯吴氏的衣袖,眼神里满是玩味。
段氏要追出去,却被言国公拦住:“行了,孩子摔着了先治伤,戴孝的事以后再说。”
他刚从外头办事回来,本就心烦意乱,见孙子摔了,也没心思再追究披孝的事,只吩咐下人赶紧去请府医。
段氏气得咬牙切齿,这母子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远山抱着玉瑾一路回了静云轩,刚进门就见苏奕晴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眉头紧蹙,身旁的夏荷正端着药碗喂她喝药。
听见动静,苏奕晴“虚弱”地抬眼:“玉瑾怎么样了?”
远山将玉瑾放在一旁的软榻上,低声道:“夫人放心,大公子只是擦破点皮,按您的吩咐,已经让府里人都知道他摔断腿了。”
玉瑾立刻配合地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腿:“娘亲,我腿疼,起不来了,不能去给……给那个渣爹披孝了。”
苏奕晴摸了摸儿子的头,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又恢复了虚弱的模样,咳嗽了两声:“娘也病着,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看来这灵堂,我们母子是去不得了。”
不多时,府医便来了。
苏奕晴朝远山使了个眼色。
远山一把扣住府医的手腕。
府医立刻额头就渗出了汗。
夏荷随手从门外捡了颗鹅卵石,在府医面前捏成了粉末,“知道出去该怎么说吗?”
府医吓得全身哆嗦,扑通一下跪倒在苏奕晴面前,“世……世子夫人,小的知道了!”
片刻后,府医回到花厅对言国公和段氏一脸凝重地说:“国公爷,国公夫人,大公子果然摔断了腿,伤得不轻,怕是要卧床静养个把月,期间万万动不得,否则一个养不好,怕是会跛了足。世子夫人也是悲伤过度,郁结于心,需得安心静养,不可再受刺激,更不能去灵堂那种悲戚之地劳心费神。”
段氏听得眼前发黑,指着静云轩的方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个摔断了腿,一个病得起不了身,这母子俩分明是故意的!
可府医的话摆在这儿,又有满府下人作证,她就算再生气,也没法逼着两个“病人”去披麻戴孝。
言国公脸色也沉了沉,却终究没说什么,只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便转身回了书房。
国公世子办丧,可不是小事。
静云轩内,待府医走后,玉瑾立刻从软榻上爬起来,凑到苏奕晴身边:“老妈,我们成功啦!不用为那个渣男披麻戴孝,嘿嘿!”
“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苏奕晴放下药碗,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这只是开始,段氏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好好养着‘病’,这府里,怕是要开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