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被她这平静无波的态度和完好无损的脸刺激得理智全无，指着地上的荷包，尖声道：“苏奕晴！你竟敢骗我！你给我的根本不是真的印章！你给我的到底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
苏奕晴挑眉，故作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骗你？姨娘这话从何说起？我给你的，自然是真的印章。只不过，柳姨娘那日没有接稳，摔碎了而已。哪家府邸没个失手的？印章摔碎了重做一个便是。怎么，柳姨娘找的匠人眼神儿不好？”
她语气无辜，眼神却像在看一个唱独角戏的丑角。
“你！”柳如烟气结，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你明明知道这印章有暗纹，那日怎么不说？”
“哦——”苏奕晴拖长了语调，做恍然大悟状，“暗纹啊？国公爷六年前把这印章交到我手里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这印章里暗藏的秘密只能转告给下一任的当家主母。若你真成了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我自然会如实告知。怎么，如今柳姨娘已经成了世子夫人了？”
柳如烟被讽刺得脸一阵青一阵红。
旁边的素玉忍不住怒道，“夫人，您这个世子夫人还在呢，世子若是敢这么做，奴婢就是死也要敲登闻鼓，告他一个停妻另娶！”
柳如烟气急败坏，“当日你都要死了，便是我还没成为世子夫人，你也该把印章的秘密告诉我！”
“是你蠢而不自知！你也不想想，真的印章，关系着国公府偌大家财，调动的是真金白银，岂会没有一点防伪的微末伎俩？那等轻易就能被仿造了去的东西，公爹又怎会放心交到我手里？”
苏奕晴语气轻缓，却字字如针，“姨娘这般心急火燎地拿着个假印去取银子，没被掌柜的当成骗子扭送官府，已是看在言国公府的面子上了。”
柳如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指着苏奕晴的鼻子骂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早知道这印是假的！你耍我！”
明明国公夫人也看过这印章，怎么不知道这真印里藏着什么暗纹？
“耍你？”苏奕晴忽然笑了，那笑容明丽，却带着冷意，“柳姨娘，说话要讲凭据。那日我病得糊里糊涂，大约是烧坏了脑子，记忆都有些错乱了。只隐约记得，好像是有只不懂事的野猫野狗，扒在我窗户外头，呜呜嗷嗷地讨食吃。我瞧着可怜，或许是随手丢了件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出去逗弄一下，谁知道呢？”
她上下打量着柳如烟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语气愈发讥诮：“怎么？姨娘如今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连我扔出去逗猫狗的玩意儿，也要捡回来，当成宝贝，还指望它能换来金山银山不成？”
“你骂谁是猫狗！”柳如烟气得浑身乱颤，几乎要扑上去撕烂苏奕晴的嘴。
“谁捡了东西还对施舍者狺狺狂吠，谁就是咯。”苏奕晴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姨娘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这院子小，容不下你这尊惦记别人家财的大佛。再者，我这病虽说好了，但万一过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气给姨娘，让你脸上身上也长点什么东西，世子爷怕是更要心疼了。”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柳如烟最在意的地方——她的容貌和世子的宠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心里升起一股惶恐来。
前几日她开始有些咳嗽，昨晚有些发热，要不是惦记着今日要去银号取银子，她定是要卧床休息的。
而且，今早起来发现，手腕内侧似乎起了一个水泡。
难不成……？
她死死瞪着苏奕晴，心里的惶恐突然被无限放大。
不可能的！
她根本没碰过苏奕晴娘俩，甚至连他们的屋子都没进去过，怎么可能被传染？！
再也顾不上什么印章，她转身落荒而逃。
秋月带着英娘走了进来，“小姐，英娘来了。”
英娘上前捧上一只盒子，“夫人，您要的东西，做好了。奴家知道这是小姐顶顶要紧的物件儿，便盯着那匠人熬夜做的，一做好，奴家便让人送来了。”
苏奕晴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满意地点头，“辛苦了，你退下吧。”
“素玉，去取纸笔来。”苏奕晴吩咐道。
素玉立刻去取了笔墨宣纸来。
苏奕晴写了一份文书，轻轻取出英娘送来的东西，在文末盖上了一枚印章。
随后让素玉亲自将文书送了出去。
……
国公府一处院子里，柳如烟惊恐地听着府医的诊断。
“天花？不！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得天花！一定是你们这些庸医误诊！”她尖叫道，顿时觉得手臂处奇痒无比，开始抓挠起来。
府医已经远远站到门边，皱着眉头，“姨娘，小的行医多年，这天花之症还是能分辨得出的。您身上这红疹水泡，分明就是天花之兆，小的劝您还是莫要再抓挠，否则留了疤，世子爷怕是更不愿瞧您了。”
柳如烟闻言，动作猛地一顿，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她想起苏奕晴方才那番阴阳怪气的话，心中恨意滔天：“苏奕晴！一定是那个贱人！是她害我！”
“姨娘，此事非同小可，小的先去禀报国公夫人了。”府医说罢转身就走了。
柳如烟瘫坐在地上，尖声哭嚎：“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不一会儿，国公夫人身边的葛嬷嬷蒙着口鼻快步走了进来，冷冷地瞥了柳如烟一眼，道：“姨娘，国公夫人说了，您既染了天花，为防传染旁人，即刻起便搬到东郊的庄子上去养病，待痊愈了再回来。还有您身边伺候的人，也一起去吧。”
柳如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喊道：“不！我不去！我要见世子爷！我要让世子爷为我做主！”
葛嬷嬷冷笑一声：“世子爷如今正忙着处理公务，没空见您。姨娘还是识些趣，莫要再闹，否则，休怪国公夫人不客气。”
说罢，葛嬷嬷一挥手，几个粗使婆子蒙着口鼻，双手戴着布罩上前，不顾柳如烟的挣扎哭喊，将她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