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棒的光芒在无尽的黑暗与扭曲的残骸间摇曳,如同陆沉渊心中那簇不肯熄灭的希望之火。他沿着金属箱内刻印的箭头标记,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死寂的浮岛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体的疲惫与秩序之力的枯竭如同沉重的枷锁,冰冷的真空环境不断侵蚀着他的体温。
浮岛的内部结构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他穿行在由断裂龙骨构成的峡谷,攀爬过凝固的能量洪流形成的结晶山脊,下方是深不见底、逸散着混乱规则气息的裂隙。这里仿佛是无数文明终极造物被暴力揉碎后,随意丢弃于此形成的怪异拼图。寂静是唯一的主旋律,只有他宇航服内循环系统的低鸣与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相伴。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照明棒的光芒也开始变得黯淡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一座半嵌入巨型晶体簇中的、造型奇特的建筑残骸映入眼帘。它不像舰船,更像某种研究所或观测站,其建筑风格与“归寂方舟”和之前发现的金属箱一脉相承,线条流畅而古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及规则侵蚀的痕迹。
箭头标记,直指这座建筑残骸一处扭曲变形的人口。
希望与警惕同时在他心中升起。这里就是标记的终点?里面会有什么?更多的生存物资?还是……致命的陷阱?
他握紧生存刀,调整了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入口处的气密门早已损坏,露出内部幽深的黑暗。他侧身钻了进去。
内部一片狼藉,大部分设备都已破损腐朽,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但凭借其基本结构,依然能辨认出这里曾是一个设施完备的实验室。破碎的培养槽、断裂的能量导管、散落在地的数据板碎片……诉说着往昔的繁忙与最终的沉寂。
他按照探索小型遗迹的习惯,首先寻找可能的信息存储中心。在实验室最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由某种黑色晶体构成的终端机吸引了他的注意。终端机表面落满灰尘,但其核心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
他尝试着拂去灰尘,终端机表面立刻亮起几道断断续续的裂纹状光芒,一个模糊不清的、不断跳动的界面投影艰难地浮现出来。界面上使用的文字与符号,与金属箱上的同源,古老而晦涩。
“万机之主”陷入沉睡,无人可以翻译。陆沉渊只能依靠直觉和有限的认知去猜测。
他注意到界面角落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类似于“紧急协议”或“最后记录”的图标。他尝试着用指尖触碰那个图标。
“滋啦……”
一阵强烈的干扰杂音后,一段残缺不全的、由合成语音和文字混合的记录,断断续续地播放出来:
“……‘织网协议’……最终测试……失败……”
“……规则锚点……无法稳定……共鸣器过载……”
“……‘回响’……吞噬了……一切……”
“……警告……‘初生织命者’……是钥匙……也是……灾难……”
“……数据……备份……‘织网核心’……封存……”
“……后来者……勿重蹈……覆辙……”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终端机的光芒彻底熄灭,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织网协议”?“初生织命者”?“钥匙”与“灾难”?
这些词语如同惊雷,在陆沉渊脑海中炸响!这个消亡的古老文明,竟然也在研究类似“织命者”的力量?他们所谓的“织网协议”是什么?失败导致了这里的毁灭?而“初生织命者”是钥匙……难道指的是他的孩子?
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上。他意识到,他们闯入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避难所,更是一个曾经因研究禁忌力量而招致毁灭的文明的……实验场和坟墓!
那个“织网核心”又是什么?被封存在哪里?
他立刻在实验室内搜寻起来。最终,在一个被特殊力场(虽然极其微弱)保护着的隔离舱内,他找到了目标——一个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无数细微孔洞、仿佛由凝固的黑暗本身构成的多面体晶体。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安静得如同死物,但陆沉渊的秩序之力本能地对其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感应,既有微弱的吸引,又有强烈的排斥。
这就是“织网核心”?记录中提及的封存物?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入手沉重冰凉,仿佛握着一小块宇宙的根基。
就在他触碰到“织网核心”的瞬间——
“嗡!”
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秩序之力,竟然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起来,与核心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强烈的共鸣!同时,他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破碎的、关于规则编织、时空结构、生命编码的深奥知识碎片一闪而过!但这些碎片太过庞杂混乱,瞬间便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核心……不简单!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织网核心”小心收好。无论它是什么,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成为关键的筹码或工具。
带着找到的十二支生命维持液、未知的扁平装置和这枚神秘的“织网核心”,陆沉渊不敢久留,立刻沿着原路返回。
当他艰难地爬回“方舟”破裂的舰体时,维生系统的警报声正在变得更加刺耳——备用能源即将耗尽!
他立刻冲到核心约束场旁。那枚光茧的脉动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内部散发出的全新规则波动越来越清晰、强大,带着一种初生朝阳般的蓬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规则之海”的混乱特质。
进化,即将完成!
陆沉渊来不及多想,他首先将一支生命维持液通过维生系统的紧急注射端口,注入到自己体内。一股温和而精纯的能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疲惫和伤势,甚至连枯竭的秩序之力都恢复了一丝。
有效!
他立刻如法炮制,为依旧昏迷的雷刃、阿杰、“教授”和“万机之主”的载体各自注入了一支。看着他们生命体征读数逐渐趋于平稳,他稍稍松了口气。这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那枚即将破裂的光茧上。
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耀眼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射出来,将昏暗的核心区域映照得一片通明!一股强大的、混合了纯净秩序与规则之海狂野气息的能量风暴,开始以光茧为中心酝酿!
陆沉渊能感觉到,光茧内部那个熟悉的意识正在迅速变得清晰、强大,但也更加……复杂。它不再仅仅是那个依赖他的孩子,更像是一个正在苏醒的、拥有无尽潜力的古老存在。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光茧顶端,一片碎片剥落,化作精纯的能量消散。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整个光茧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
轰然破碎!
无尽的光芒爆发开来,淹没了陆沉渊的视线!
在那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中央,一个全新的身影,缓缓浮现……
(第16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