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红星生产队的地界,伊拉才真切地感受到外面世界的混乱程度。道路坑洼不平,偶尔能看到被遗弃的、带有斑驳标语和砸痕的车辆。通往灾区的路上,行人稀少,面带惶惑,与记忆中那种集体生产的热火朝天景象判若两个世界。
越靠近受灾的公社,景象越发凄惨。碗口大的冰雹肆虐过的痕迹触目惊心:房屋瓦片碎裂,树木枝叶凋零,尚未完全成熟的庄稼被砸得倒伏在地,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
伊拉被临时安置在一个受灾相对较轻、被设为临时救助点的大队部。这里挤满了从各处逃难而来或受伤的群众,哭喊声、呻吟声、工作人员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仅有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可能是从尚未完全瘫痪的县医院拼凑来的)忙得脚不沾地,药品和绷带肉眼可见的短缺。
伊拉的出现,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她个子矮小,面容稚嫩,背着个不起眼的布包,在混乱的人群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疲惫地问:“哪个单位的?有介绍信吗?”
“红星生产队赤脚医生,伊拉。来帮忙的。”伊拉平静地回答。
工作人员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赤脚医生?……行吧,那边轻伤员包扎区缺人,你去搭把手。注意,先紧着伤口深、流血多的处理!”
没有欢迎,没有寒暄,直接投入战斗。这正是伊拉想要的。她立刻走向那个用课桌和门板临时搭成的包扎区。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坐着几十号伤员,大多是被冰雹砸伤或躲避时摔伤、划伤,伤口沾满泥污,鲜血淋漓。
真正的挑战开始了。这里没有卫生所的相对有序,没有“地下诊所”的隐秘谨慎,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生存需求。伊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布包,露出里面有限的器材和药材:针灸包、一小瓶烧酒(用作消毒)、草药粉末、干净(但已反复清洗发白)的布条。
她选中一个头上被砸开大口子、血流不止的汉子。没有麻醉药,她只能用烧酒简单冲洗伤口,汉子疼得浑身抽搐。伊拉一边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安抚他,一边迅速进行清创、止血(用她效果最好的止血散)、包扎。动作麻利,一丝不苟,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包扎完一个,立刻转向下一个。一个老太太胳膊骨折,她利用有限的夹板进行固定;一个孩子吓坏了,哇哇大哭,身上满是擦伤,她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快速处理……
起初,还有人怀疑这个小姑娘的能力,但看到她沉稳的手法、有效的处理(尤其是止血效果奇佳的草药粉),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流露出的专注与同情,质疑声渐渐消失了。人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她伸出受伤的肢体。
伊拉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伤口、草药和病人痛苦又期盼的眼神。她带来的草药很快见底,就开始利用现场能找到的东西:让家属去找干净的草木灰应急止血,指导他们用煮沸的盐水清洗伤口。她将“土法”智慧运用到了极致。
一位正在给重伤员做手术的医生(在临时用布帘隔开的“手术室”里)出来找器械,偶然看到伊拉正在给一个伤口严重感染的伤员清创,手法专业,用药(尽管是草药)得当,不禁愣了一下。他走过来,看了看伊拉的处置,沙哑着嗓子问:“小姑娘,你跟谁学的?”
伊拉抬起头,抹了把额头的汗:“跟我们生产队李大夫学的,也在县卫校培训过。”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匆匆返回了“手术室”。但那一下拍肩,让伊拉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同行的认可。
日夜不休地忙碌了三天,最危急的伤员处理告一段落。伊拉几乎累得虚脱,嗓子沙哑,手指因为反复接触烧酒和伤口而肿胀破皮。但看着那些因为得到及时处理而保住性命、伤势稳定的乡亲,她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慰藉。
【在极端混乱的灾区环境下挺身而出,凭借扎实的医疗技能和“土法”智慧有效救治大量伤员,展现出卓越的应急能力与医者担当,获得实践检验与同行认可。奖励积分+180点!】
【宿主当前积分:5593点。】
她的名声,开始在灾民和救援人员中小范围传开。“那个红星来的小赤脚医生,本事真不赖!”“用的药粉灵得很!”甚至有人专门慕名来找她处理伤口。
然而,资源匮乏的阴影始终笼罩。带来的药材彻底用完,西药也所剩无几。新的药品补给遥遥无期。面对依然不断的轻伤员和需要后续治疗的病人,伊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站在临时救助点门口,望着满目疮痍的土地和脸上写满苦难的人们,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光靠她一个人,甚至光靠现有的这点医疗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让更多的人掌握最基本的自救互救技能!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她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她决定,利用救灾的间隙,在这个临时救助点,开办一个最简易的、针对灾民的“战场急救培训班”。她要教他们如何辨认止血的草药(哪怕只是常见的蓟草、小蓟),如何清洗包扎伤口,如何固定骨折,如何识别感染的迹象……
这将是一次冒险,一次将她守护的知识,在更广阔的范围内、以更直接的方式进行传播的尝试。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决定要去做了。因为,在这片被天灾和人祸双重打击的土地上,知识,尤其是救命的知识,是比任何东西都更珍贵的火种。而她,要尽力让这火种,燃得更亮,传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