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惊呼声如同冷水泼面，瞬间冲散了因“墟骸铁”而带来的短暂火热。
剃刀野猪！古天明从村民过去的描述中知道这种生物。它们是荒墟中常见的威胁，体型巨大如牛犊，皮糙肉厚，背上覆盖着如同锋利镰刀般的骨刺，性情凶猛狂暴，通常成群活动，冲击起来如同小型坦克集群，足以踏平石肤村这样简陋的防御。
“快！能拿武器的人都上围墙！老人孩子躲进最深的洞窟！”老村长声嘶力竭地呼喊，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村子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猎手们抓起刚刚打磨好的、对付毒蝎后所剩无几的长矛和简陋的盾牌，冲向村子外围那用巨石和木桩勉强垒砌的矮墙。妇女们则慌忙拉着孩子向山洞深处躲避。
古天明在石头的搀扶下，快步来到村口地势稍高的一处观察点。格拉克也被外面的动静吸引，挣扎着挪到洞口，探头探脑地张望，嘴里嘟囔着：“剃刀野猪？啧啧，这东西的獠牙和脊骨在有些地方还能换点小钱……可惜了……”
只见村子西面，烟尘滚滚，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至少二三十头体型壮硕、獠牙外翻、背上骨刺林立的剃刀野猪，正红着眼睛，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嚎叫，朝着村子新开辟的水渠和蓄水池方向猛冲过来！它们的目标似乎非常明确，对沿途其他东西视若无睹，就是要摧毁那处新水源！
“果然是冲着水来的！”老村长脸色铁青，“这群畜生！”
“不，”古天明目光锐利，他注意到野猪群躁动不安的状态，它们的眼睛不仅发红，更隐隐透着一丝不正常的、受到强烈刺激后的混乱和狂暴，“不全是水。格拉克说的可能没错，是那块‘墟骸铁’的气息刺激了它们！”
这种东西蕴含的“死寂”与“不朽”的悖论能量，对于感知敏锐的荒墟生物而言，既是厌恶，也可能是一种致命的吸引或干扰，足以引发它们的异常行为。
“放箭！投石！”石虎大吼着下令。
稀疏的骨箭和石块从矮墙后飞出，落在野猪群中，大部分被它们厚实的皮毛和骨板弹开，只有极少数造成了轻微的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它们。
“不行！挡不住！”一个猎手看着越来越近的野猪群，声音带着绝望。村子的防御工事对付小股袭击还行，面对这种规模的猪群冲锋，根本不堪一击。
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古天明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的环境、村民可用的有限资源，以及野猪群的冲锋路线。
“村长！让人把之前收集的、那些没用完的毒蝎毒囊和刺激性烟雾燃料包全都拿到西面矮墙后！”古天明语速极快地下令，“再找些破皮子破桶，能制造巨大噪音的东西！”
老村长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古天明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嘶吼着让人去办。
“石头，扶我过去！”古天明指着猪群冲锋路径侧翼的一处乱石堆。
“古老弟，太危险了！”老村长急忙阻拦。
“必须有人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改变它们的冲锋方向！给我一面盾牌！”古天明语气坚决。他知道自已现在的状态做诱饵极其危险，但这里只有他拥有最精准的判断力和临场应变能力。
很快，几个村民将几个散发着腥臭味的毒囊和几包燃料球递了过来，还有一个年轻人塞给他一面蒙着兽皮的旧木盾。
古天明让石头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压榨出刚刚恢复的那一丝力气，忍着经脉的抽痛，猫着腰，借助地形掩护，快速向那处乱石堆移动。
野猪群越来越近，那狂暴的气势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矮墙后的村民们紧张得手心冒汗。
就在野猪群即将冲过乱石堆，直奔水渠的瞬间——
古天明猛地从石堆后站起身，用尽力气将手中的一个毒囊和一个燃料包奋力投向猪群侧前方！
噗！轰！
毒囊砸在地上破裂，腥臭的毒液溅开。燃料包则被旁边猎手及时射出的火箭点燃，爆开一小团浓烟！
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和刺激性气味，让猪群最前方的几头野猪猛地受惊，下意识地偏转了方向，发出了混乱的嚎叫。整个猪群的冲锋阵型出现了一丝骚乱。
“就是现在！敲打！吼叫！”古天明对着矮墙方向大吼！
墙后的村民们立刻拼命敲击一切能发出响声的东西——破铁桶、木板、石块，同时发出各种怪叫和怒吼！
巨大的噪音从侧面传来，进一步干扰了野猪的判断。它们本能地避开浓烟和噪音源，冲锋的方向被成功地带的更加偏离水渠，朝着村子侧面一片相对开阔、但地面坑洼不平、散布着大量之前开采矿石留下的尖锐碎石的区域冲去！
“引过去了！”墙头传来惊喜的呼喊。
但古天明的危险并未解除！几头被彻底激怒的野猪脱离了大部队，红着眼睛朝他这个制造麻烦的“小虫子”冲了过来！
古天明瞳孔一缩，立刻缩回乱石堆后，紧紧握住木盾。
轰！咔嚓！
一头野猪狠狠地撞在了石堆上，撞得碎石飞溅！巨大的冲击力让躲在后面的古天明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另一头野猪则绕了过来，狰狞的獠牙朝着他顶了过来！
古天明咬紧牙关，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滚，同时将木盾斜挡在身前！
嘭！
獠牙狠狠撞在木盾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木盾撞得开裂，古天明整个人被撞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
“古大叔！”远处传来石头带着哭腔的尖叫。
那野猪一击得手，发出得意的嚎叫，再次低头刨蹄，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噗嗤！
一支力道惊人的长矛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入了野猪相对脆弱的眼窝！
“嗷——！”野猪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疯狂抽搐起来。
古天明艰难地抬头望去，只见矮墙之上，格拉克不知何时爬了上去，正保持着投掷的姿势，龇牙咧嘴地甩着手臂——显然刚才那超常发挥的一掷也牵动了他的伤势。
“嘿……咳咳……古老弟，欠格拉克一条命……得加钱……”格拉克喘着粗气，还不忘讨价还价。
这时，主战场也传来了好消息。被引向碎石区的野猪群倒了大霉。它们沉重的身体在高速奔跑中踩进坑洼，或被尖锐的矿石碎片刺伤脚掌，顿时惨嚎连连，冲锋阵型彻底崩溃，变得混乱不堪，互相冲撞践踏。
猎手们趁机从墙头投下更多的燃料包，点燃形成一道火墙，进一步阻隔和恐吓猪群。浓烟、火光、噪音、还有同伴的惨叫，终于摧毁了这些野兽的意志。
残余的野猪发出惊恐的嚎叫，不再理会水源，狼狈不堪地掉头，冲向来时的荒原，很快就消失在了烟尘之中。
村子西面，只留下几头被踩踏重伤或死在碎石中的野猪尸体，以及一片狼藉。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纷纷冲出矮墙，检查战果，救治个别在投掷中被野猪骨刺划伤的同伴。
石头哭着跑过来，扶起几乎散架的古天明。
老村长也激动地赶过来，看着一片混乱但守住了的村子和水源，老泪纵横：“守住了！我们又守住了！古老哥，你又救了村子一次！”
古天明咳出嘴里的沙土，艰难地摆了摆手，目光却望向格拉克的方向。
刚才那精准狠辣的一矛，绝非普通商人能做到。这个格拉克，隐藏的实力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得多。
格拉克感受到他的目光，讪讪地笑了笑，缩回了墙后，嘴里继续嘀咕着“亏了亏了，动用保命力气了”之类的话。
危机暂时解除，但古天明的心情并未轻松。野猪群的袭击，再次印证了“墟骸铁”带来的副作用——它会像磁石一样，不断吸引荒墟中的危险。
村民们开始兴高采烈地处理战利品。剃刀野猪虽然危险，但一身是宝。肉可以食用，皮可以鞣制，坚硬的獠牙和背刺是制作武器和工具的好材料。这无疑能大大缓解村子食物和物资短缺的困境。
然而，当几个猎手试图搬运那头被格拉克射杀的眼眶中矛的野猪时，异变再次发生！
那野猪的尸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下的肌肉不自然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小心！退后！”古天明厉声警告。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股黑绿色的、粘稠的液体猛地从那野猪的眼眶伤口和耳朵里喷射出来，溅落在旁边的沙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并散发出与那“墟骸铁”上污渍相似的、令人作呕的微弱磷光和邪异气息！
所有村民都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
古天明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这些野猪不仅是被气息吸引，它们本身似乎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污染？或者说，它们长期生活在这片荒墟，体内早已积累了某种不好的东西，而“墟骸铁”的气息像一个引信，将它们彻底引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村长声音颤抖。
格拉克在墙头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喃喃自语：“寂灭之垢的扩散效应？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这个世界‘病’得不轻啊……”
古天明让众人远离那被污染的野猪尸体，并小心处理其他野猪，重点检查它们体内是否有类似的异常。
结果显示，只有那头被格拉克精准命中眼窝、瞬间毙命的野猪出现了这种异变，其他被碎石所伤或踩踏而死的野猪暂时正常。似乎只有瞬间的、针对特定部位的强大能量冲击（比如格拉克那一矛），才会诱发这种可怕的污染喷发。
这个发现让收获战利品的喜悦蒙上了一层阴影。村民们处理猎物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心中充满了不安。
夜晚，村中心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但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白天的战斗和那诡异的污染，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古天明和格拉克再次坐在了一起。经过白天的并肩作战（尽管格拉克更多是为了自保和投资），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一些。
“看来，那玩意儿比我们想的更烫手。”格拉克啃着一块烤猪排，含混不清地说，“‘寂灭之垢’这鬼东西，不仅能污染环境，还能渗入生物体内，平时潜伏，一受到强烈刺激或特定能量引动就可能爆发。你们这个世界，麻烦大了。”
古天明沉默地拨弄着篝火。格拉克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个破碎的世界，正在从内部缓慢地“坏死”和“变质”。而“墟骸铁”的出现，既是这种坏死的产物，也可能加速这个过程。
“有什么办法辨别或者……净化这种污染吗？”古天明问道。
格拉克耸耸肩（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一下）：“难！‘寂灭之垢’是规则层面的衰变产物，一般手段很难清除。除非有极其强大的生命能量或者……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黄眼睛瞥了一眼古天明，“或者某些专门克制这种死寂之意的特殊力量。比如……某些走极端纯阳路数的修行者，或者光明神系的圣力？不过那都是传说中了……”
纯阳路数？古天明心中一动。《天王武经》的纯阳真气，似乎对那异种能量有排斥和炼化的效果，那对同源的“寂灭之垢”呢？
他暂时压下这个念头，继续问道：“你白天说的‘星黯残骸’，还有这个世界的‘核心点’或‘强者陨落地’，有什么更具体的特征吗？”
格拉克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古老弟，打听这么清楚，是真想去碰运气？我可警告你，那种地方……”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古天明打断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虽然恐惧却依旧坚韧的村民，还有远处黑暗中可能存在的更多威胁，“被动等待，只会被越来越强的污染和吸引来的怪物拖垮。只有找到源头，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或者……离开的方法。”
格拉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商人的贪婪和生存的渴望似乎占了上风。他压低声音道：“‘星黯残骸’因其特性，通常会扭曲周围的空间和能量场，可能出现重力异常、光线扭曲、甚至是短暂的时空碎片景象。而能诞生它的核心点，残留的能量反应肯定极其剧烈且异常，要么极热，要么极冷，生机绝迹，但同时又诡异地存在着某种‘不朽’的痕迹……比如，永不熄灭的火焰，或者永不融化的寒冰之类的……”
“至于强者陨落地……往往残留着极强的意志碎片或怨念，可能会形成类似‘鬼域’或‘幻境’的地方，心智不坚者靠近容易发疯……”
古天明仔细记下每一个特征。那个污染水源的裂缝，符合“极冷”、“生机绝迹”的特征，但“不朽的痕迹”和“能量剧烈”暂时还看不出来，需要更深入的探查。
前路艰险，但方向似乎更加清晰了。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需要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需要……一个能深入险地的计划。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被隔离放置的“墟骸铁”碎片上。
冒险，或许不得不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