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盯着水面，倒影里的双眼泛着白光。他想抬手碰一下脸，手臂却突然一沉，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
身体砸在石桥上的声音很轻，像是被水声盖住了。林晚秋冲过来时，他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感觉到一股冷从骨头里往外冒。
她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按在他胸口。指尖划过皮肤，留下几道发光的纹路，很快连成一片，像藤蔓缠住将断的枝条。那层光微微颤动，把她自己的手指也映得发青。
周砚之翻开了随身的旧书，纸页发出沙沙的响。他念得很快，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魔力反噬……生命流失……需要源晶。”
林晚秋没抬头，“有多久？”
“七分钟。”周砚之合上书，“再拖下去，意识回不来。”
崔宇星的呼吸越来越浅，嘴唇发紫。林晚秋把玉杖插进桥缝固定住，双手贴上他的手腕。符文顺着脉络往他体内钻，可刚进去一点，就被那股寒气逼了出来。
“挡不住。”她说。
周砚之蹲下来检查他的瞳孔。那双眼睛已经看不到底色，全白了。他伸手探他鼻息，几乎感觉不到气流。
就在这时，背包动了一下。
小雷龙钻出来，头蹭了蹭崔宇星的脸颊，然后猛地咬住他的衣角。它力气不大，但拽得很急，一边叫一边往后退。
“它想去那边。”周砚之指着右侧通道深处。
林晚秋摇头，“不能走。他现在动不了。”
小雷龙不松口，尾巴拍在地上啪啪响。它又叫了一声，短促尖锐，像是在催人做决定。
周砚之忽然想起什么，“雷龙能感知能量波动。如果那里有源晶，它应该能感应到。”
“高纯度的才行。”林晚秋说。
“它认得。”周砚之看着那条小龙，“当年孵化它的蛋就是靠源晶温养的。”
林晚秋咬了下嘴唇。她知道时间不多，也知道留在这里等同于等死。但她不敢轻易移动崔宇星，怕结界一散，人就没了。
她低头看他，声音压得很低：“撑住，听见没有？别睡。”
崔宇星没反应，眼皮微微抖了一下。
林晚秋收回手，把玉杖拔出来重新绑在腰上。她脱下外衣裹住崔宇星，然后弯腰把他背了起来。动作很稳，像是早就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
周砚之走在前面，手里握着骨铃。小雷龙跳到他肩上，脑袋一直朝着前方。
桥下的水流声越来越大，空气潮湿得让人喘不过气。岩壁上的苔藓滑腻腻的，踩上去容易打滑。林晚秋每一步都走得慢，脚跟先落地，尽量不让身体晃动。
走了不到十步，崔宇星的手垂了下来。
林晚秋立刻停下，“他还好？”
周砚之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腕，“还有脉搏，但很弱。”
“继续走。”她说。
又往前几步，崔宇星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林晚秋感觉他身体抽了一下，背上一凉——是汗，冷得像冰水。
她加快脚步，却被周砚之拦住。
“等等。”他说。
前方地面有一块发亮的石头，嵌在岩层里，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小雷龙从周砚之肩上跳下去，凑近那块石头嗅了嗅，然后用爪子扒拉两下。
“这是……”周砚之蹲下来看，“碎源晶。”
林晚秋放下崔宇星，靠在岩壁上。她伸手去拿那块晶石，刚碰到表面，指尖就被刺了一下。
不是疼，是麻，顺着神经往上爬。
“是真的。”她说，“虽然碎了，但还能用。”
她掰下一小块，塞进崔宇星嘴里。他自己吞咽的动作都没有，她只能轻轻托起他的下巴，帮他把晶石送进去。
几秒钟后，他胸口起伏大了一点。
林晚秋又掰了一块，这次贴在他心口。符文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没有被寒气推开，而是慢慢渗了进去。
“有效。”她低声说。
周砚之捡起剩下的碎片放进符囊，“这点不够，还得往前。”
林晚秋点头。她重新背起崔宇星，这次他的体温似乎回升了一点，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冻人。
小雷龙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它走得坚定，不像之前那样慌乱。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地面变得更湿。偶尔有水滴从头顶落下，砸在肩膀上，冷得人一缩。
忽然，崔宇星咳了一声。
林晚秋立刻停下，把他放下来。他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是白的，但有了焦点。
“别说话。”林晚秋按住他胸口，“省着力气。”
崔宇星没听。他抬起手，指向前面，“那里……有大的。”
周砚之问：“你怎么知道？”
“刻痕……在动。”他说完这句话，嘴角又溢出血，但很快凝住了。
林晚秋看着他，“你要坚持住。”
崔宇星笑了笑，很轻，“我答应过你。”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塞进自己衣领里，贴在锁骨下方。那里有一点暖意，是他仅存的体温。
他们继续往前。
越往深处，空气中多了种金属味。岩层里的光点越来越多，有些是蓝色，有些泛着暗红。小雷龙走得很准，几乎没有犹豫。
半小时后，前方出现一个岔口。
左边通道塌了一半，碎石堆得老高。右边则通向一个开阔的洞窟，门口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上面刻着残缺的符号。
小雷龙停在洞口，回头看着他们。
周砚之走近那根石柱，用手抹去表面的泥灰。符号露出来的一瞬间，他脸色变了。
“这是禁标。”他说，“警告后面的东西不能碰。”
林晚秋问：“多危险？”
“不知道。”周砚之摇头，“但能设这种标记的，不会是普通势力。”
崔宇星在她背上动了动，“进去。”
“你不行。”林晚秋说。
“我能撑。”他说，“就在里面。”
周砚之看了看小雷龙，又看了看洞内，“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一起。”林晚秋说，“谁也不许单独行动。”
她背着崔宇星跨过门槛。
洞窟比外面看着大得多，地面铺着一层细沙，踩上去没有声音。四周岩壁上嵌着大量源晶，大小不一，排列无序，像是被人匆忙挖过又放弃的样子。
正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一块完整的晶石，拳头大小，通体湛蓝，内部有光流动。
小雷龙跳过去，围着石台转了一圈，然后抬头看向他们。
周砚之走到石台前，伸手想碰。
“别。”崔宇星突然出声。
周砚之收手，“怎么？”
“陷阱。”崔宇星闭着眼，“底下有机关。”
林晚秋放下他，让他靠在石台边。她拿出玉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三声之后，沙地微微震动，几道裂缝浮现出来，围成一个圈。
“果然。”她说。
周砚之掏出一枚骨铃，抛向空中。铃声响起，裂缝里的气息变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怎么办？”林晚秋问。
崔宇星抬手，掌心凝聚出一丝寒气。他没用力，只是让那点冷意缓缓飘向晶石。
寒气接触到晶石表面的瞬间，整块石头闪了一下。
紧接着，地面停止震动，裂缝开始闭合。
“好了。”他说。
林晚秋上前拿起晶石，直接按在崔宇星胸口。符文再次亮起，这次是持续流入，不再是抵抗状态。
崔宇星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变大。他的手指动了动，抓住了她的手腕。
“够了。”他说。
“还不够。”林晚秋没松手。
“够了。”他又说一遍，“再吸收，会爆。”
林晚秋终于停下。她把晶石收进怀里，然后扶着他坐起来。
崔宇星靠在她肩上，呼吸渐渐平稳。他的眼睛还是白的，但眼珠能转动了。
周砚之站在洞口望风，小雷龙趴在他脚边休息。
林晚秋低头看他，“下次别这样了。”
崔宇星没回答。
她推了他一下，“听见没有？”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脸，“走吧。”
林晚秋叹了口气，站起来拉他。周砚之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崔宇星突然抬头。
他的目光落在石台背面。
那里刻着一行小字，没人注意到。
他念了出来：“容器已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