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右腿突然一沉，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缠住。他低头，看见靴底与石板之间浮起一层淡紫色光膜，正顺着鞋面往上爬。耳钉发烫，识海里响起低语：“回来吧，你的归宿不是这里。”
他没停下，抬手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左掌。冰蓝光芒从指缝溢出，霜火双流在经脉中逆向冲撞，硬生生撕开那股牵引力。一步落下，冰刺自脚边炸开，将光膜冻结成片片碎屑。
钟楼下，林晚秋正把玉杖插进地面裂缝，周砚之跪在符阵中央，骨铃悬在头顶微微颤动。两人抬头，同时开口：“快！”
崔宇星冲过去，膝盖触地时震起一圈尘灰。他伸手覆上他们交叠的手背，寒热交织的能量从掌心涌出。林晚秋指尖泛起微弱蓝光，周砚之呼吸一滞，眼中掠过一道金纹残影。
“我不是容器。”崔宇星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凿进石头的刻痕，“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风从高处卷来，带着铁锈和焦木的味道。远处钟楼指针停在五点四十七分，广场方向的云层压得更低，紫光如脉搏般明灭。三人靠着彼此支撑站起来，谁也没松手。
“再上去，就是信号塔顶层。”周砚之喘了口气，“那里能看到整个东区的源晶分布。”
林晚秋点头，手指勾住他的手臂。崔宇星走在最后，每踏上一级台阶，耳钉就震一次。到了第三层，幻象来了——火海翻腾，无数个“他”倒在废墟中，胸口插着断裂的冰刃，眼神空洞。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试过一百次，每次都死在这里。”
他闭眼，不再靠系统提示，而是用身体去感知空气中的扭曲。那一瞬，所有幻象退散。
塔顶平台空旷，边缘堆着倒塌的天线架。崔宇星走到栏杆前，俯视整片城区。被控制的人群静立街头，双眼泛着统一的蓝光，像被编好程序的傀儡。源晶网络在地下延伸，连接着每一栋建筑，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
“他在等我走进节点中心。”他说，“只要我靠近，同步率就会飙升。”
“那你不能去。”林晚秋握紧玉杖，“我们可以远程切断能源链。”
“不行。”周砚之摇头，“预设程序需要活体共鸣触发才能破解。只有他站进去，我们才有机会反向注入干扰波。”
崔宇星看着广场中央那座黑曜石柱，那是百年前初代结界师立下的锚点，如今成了刘祖林意识投放的核心。他知道，自己必须走过去。
但他不想让他们牺牲。
“听我说。”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人，“你们准备术式，等我进入节点后立刻启动。但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用血脉或生命做引子。这不是交易，是命令。”
林晚秋想反驳，他抬手拦住。“以前我总一个人扛，是因为我不信有人能并肩到底。现在不一样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将一股纯净霜火缓缓送入她体内，“你的命，我要亲手护住。”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偏过去，睫毛轻颤了一下。
周砚之笑了笑，拍了下崔宇星肩膀：“你还欠我三顿饭，跑不了。”
崔宇星也笑了，随即收敛神情。他走向塔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隔壁楼宇的屋顶。林晚秋和周砚之紧随其后，沿着高低错落的屋脊前行。越靠近广场，空气中波动越强，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中途经过一栋老楼，窗内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双手贴在玻璃上，眼睛泛着冷蓝。崔宇星脚步一顿，认出了她——南明中学高三班的学生，曾经在校门口递给他一瓶水，说“天热，别中暑”。
他没停留，只在路过时轻轻碰了下窗框。一丝霜火渗入缝隙，冻结了连接她太阳穴的细丝状能量流。女孩身体晃了晃，眼皮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她们还能救回来吗？”林晚秋问。
“能。”崔宇星盯着前方，“只要主节点断开，意识污染就会消退。”
“前提是有人能活着走出来。”周砚之低声说。
崔宇星没回应，加快脚步。
信号塔最后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时，夕阳已斜切到钟楼顶端。他们落在一座废弃商场的屋顶，距离广场只剩两条街。崔宇星蹲下身，手掌贴地，闭眼感知地下能量流向。
霜火在他掌心凝聚，形成一团旋转的光球——外层是剔透冰晶，内核裹着赤红烈焰，冷热交融却不相冲。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掌控两种力量的平衡，不再是挣扎调和，而是自然共生。
林晚秋靠在他身旁坐下，将玉杖横放膝上。周砚之盘腿而坐，取出最后一枚骨铃，悬于头顶。三人围成三角，中间是那团霜火光球。
“如果失败了……”林晚秋开口。
“不会。”崔宇星打断她，“我们已经走过最暗的路。现在，轮到我们点亮它。”
周砚之轻笑一声：“你说得好像真能赢似的。”
“不是好像。”崔宇星抬头，望向广场中央的黑柱，“是一定会。”
风忽然停了。城市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源晶的脉动都慢了下来。崔宇星站起身，霜火光球悬浮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旋转。
“我去中心节点。”他说，“你们在侧翼准备。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周砚之问。
“当我把霜火砸进地面的时候。”崔宇星看着他们，“那是反击开始。”
林晚秋伸手拉住他衣角，没说话，只是用力捏了一下。他点头，转身走向边缘。
一步踏出，落在倾斜的广告牌上。第二步，跃至对面阳台。第三步，落地无声。街道两侧，无数双眼睛转向他，却没有追击。他知道，刘祖林在等他主动走进牢笼。
他继续前进。
第五步，踩碎一块积满灰尘的玻璃门。第六步，跨过一辆翻倒的电瓶车。第七步，站在通往广场的最后一级台阶前。
黑柱矗立中央，表面浮现出流动的符文，与他耳钉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天空中，最后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柱顶。
崔宇星抬起左手，凝视掌心那团霜火。冰晶折射出微光，火焰映亮了他的脸。
他往前迈了一步。
台阶下的阴影里，一只乌鸦扑棱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