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每个人都噤若寒蝉，避之不及，压根就没人关心，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有如此惨烈的下场。
林蓁蓁不由得握紧药箱了布带，手心隐隐渗出了汗。
说不害怕是假的。
这可不是在那个共产主义，人人讲究平等的年代。
这种封建制度的王朝，人命如同儿戏。
眼见那人没了气息，周围的人也全都十分迅速的清场。
拖尸体，泼水清理血迹，再有一群宫女用干净的布给地面擦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在这里死了个人的场景，压根就没发生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宫殿里厚重的龙涎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味道。
林蓁蓁再次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头的恐惧，深吸一口气，跟着引路的太监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殿内光线有些昏暗，明黄色的帐幔低垂，更添几分压抑。
一个穿着绛紫色总管太监服制，面容清瘦的老太监迎了上来，正是皇帝身边最得信任的大太监方如虹。
他见到林蓁蓁，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随即恢复了恭谨的模样。
“皇上......”
方如虹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龙榻前，声音带着恭顺。
“皇后娘娘体恤圣躬，特意为您寻来了一位医女，说是......颇通医理，可否让她为您请个脉？”
“滚！都给朕滚！！”
龙榻上传来南晟暴躁虚弱的怒吼，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太医院那群废物都没用！一个无名无姓的医女能顶什么用？！皇后......皇后她是不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处死！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南晟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的巨石，随便哪个就能将她砸死。
她跪在冰凉的砖地上，垂着头，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按照宫规，未得准许，她不能擅自开口，此刻的沉默，无异于等死。
方如虹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立刻执行命令，他弯着腰，语气更加谦卑：“皇上息怒！皇上......这位并非寻常医女，乃是......乃是丞相林昭大人的嫡女，如今是镇北侯府的二少夫人。皇后娘娘或许也是听闻林夫人懂些医术，一片好意......”
方如虹当了几十年的太监，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高官，以及重要的家眷，他几乎都留了个心眼。
包括这个林蓁蓁。
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帮劝一句。
他刻意点明了林蓁蓁的身份。
丞相嫡女，侯府儿媳，这两个身份叠加，确实不能像处置普通宫女太监那样随意打杀。
“林昭的女儿？”
南晟的怒斥声停顿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怀疑。
“...抬起头来。”
林蓁蓁依言缓缓抬头，目光谦恭的的瞄了一眼那帐幔中露出来的脸，随即又迅速低下头。
她能感觉到一道锐利而浑浊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
“丞相......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南晟的声音依旧冰冷，深邃的眼神里夹藏着数不清的情绪。
“皇后让你来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关键时刻，他似乎完全不信皇后会安什么好心，对林蓁蓁的医术更是嗤之以鼻。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能有什么办法？莫非是嫌朕死得不够快，特意送来个催命的？”
林蓁蓁心头一紧，知道再不开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趁着皇帝话音刚落的间隙，微微再次俯身，声音坚定：“臣妇不敢！皇上明鉴！臣妇虽才疏学浅，不及太医院诸位大人万一，但自幼翻阅家中些许医学杂书，对疑难杂症偶有涉猎。
皇后娘娘宣召，臣妇不敢不来，但臣妇此心，只愿能为皇上分忧万一，绝无半点不轨之念！若皇上不信，臣妇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缓解皇上些许病痛，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她言尽于此。
南晟眯着眼，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方如虹连忙上前替他抚背顺气。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和痰鸣音。
他在权衡。
皇后的亲哥哥是太尉，手里的军权让他无比忌惮。
若不是皇后没有嫡出的儿子，他这个真龙天子，恐怕早就殡了天了。
唯一他能信任的镇北侯，也被皇后以结党营私的罪名，迫使他不得不将他派往边关。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种时候，让林蓁蓁前来诊治，分明就是想一石二鸟，处理了镇北侯府和丞相府。
届时，九皇子南旭那个傀儡皇帝一旦被扶持上位，整个南楚国，便是皇后与太尉兄妹俩的天下。
“咳咳～！......”
南晟又痛苦的咳嗽的几声，看着林蓁蓁的眼神也愈发空洞。
但若她真有几分本事......这日夜折磨他的病痛，实在让他生不如死。
“咳咳......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
“方如虹，去！把皇后给朕叫来！朕倒要看看，她给朕找来的‘神医’，究竟有多大能耐！若你敢有半分欺瞒，或是朕觉得你在与皇后合谋什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杀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是，老奴这就去请皇后娘娘。”
方如虹躬身退下，经过林蓁蓁身边时，极快的递给她一个小心谨慎的眼神。
林蓁蓁依旧跪在原地，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皇后来此，局面只会更加凶险。
她必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想出应对之策，并且......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一举扭转局面的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龙榻上的南晟似乎又陷入了昏睡，但眉头紧锁，身体不时因痛苦而抽搐。
林蓁蓁偷偷观察着他的气色，呼吸的频率和偶尔泄露出的痛苦呻吟，大脑飞速运转，结合脑子里原主所学的那些医术，试图拼凑出病情的真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殿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和环佩叮当之声。
皇后苏凤姻，来了。
林蓁蓁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压入心底，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