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这项技术最初是由太子扶苏提出,首功自然归于他。
至于参与研究的农家与墨家弟子人数众多,嬴政也不可能因此为他们全部赐爵。
毕竟秦国爵位非同小可,不是可以随意封赏之物。
因此,直接赏金成为最合适的方式。
许子、相里季等见识广博之士,在听到如此丰厚的赏赐后,依旧神情平静,拱手谢恩:“臣等,谢陛下恩赏!”
而那些年轻弟子则难以掩饰脸上的喜色,心中激动不已。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天下有才之士纷纷投奔秦国,愿为秦王效命。
在这里,只要你有功劳,主上从不吝啬赏赐,而且是持续不断的重赏。
当然,众人也深知,自己能有今日之荣,最应感谢的,还是太子扶苏那一个个极具远见的奇思妙想。
如果没有太子扶苏提出那些富有创见的点子,像耧车、曲辕犁、羊毛纺织这些成果,恐怕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自然也就谈不上得到秦王嬴政的厚赏了。
回想一下,从他们开始追随太子扶苏,或者被调到太子麾下做事,这才短短半年时间,已经接连获得多少次赏赐?
这话要是传出去,别的大臣听了,怕是会眼红得不得了。
因此,农家和墨家的弟子们对太子扶苏也是愈发敬重、忠心不二。
在奖赏和训诫一番之后,秦王嬴政转头看向身边的赵高,说道:“去把左右丞相和九卿请来,寡人有要事要与他们商议。”
赵高躬身应命:“遵旨,陛下!”
说罢,他便快步离开,前去请诸位大臣到上林苑议事。
一旁的扶苏轻轻拉了拉嬴政的衣袖,仰头问道:“父王,您是要和左右丞相、九卿商量羊毛的事情吗?”
嬴政低头望着怀里抱着狸花猫、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儿子,微微点头:“嗯,你对这事也有想法?”
扶苏松开手,眨了眨眼:“秦国一向赏罚分明,羊毛这个主意是我提出来的,父王难道不该给点奖赏吗?”
嬴政笑了笑:“说得也有道理,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扶苏伸出一根手指:“我要羊毛买卖中的一成利润!”
嬴政微微挑眉,但没有立刻回绝,而是问:“你打算拿这一成利润做什么?”
虽然他知道扶苏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但羊毛利润实在可观,他还是想弄清楚这笔钱的具体用途。
如果嬴政觉得这钱用得不合理,或者不需要这么多,他可能会削减一部分给扶苏的份额。
扶苏坦然答道:“儿臣所辖的六部有许多支出,上一次父王拨给儿臣的经费已经快要用完了。”
“而且我也不可能总依赖父王拨款来维持六部的运作,六部必须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因此我希望羊毛产业的一成利润能归六部所有,用于维持其正常运转,以及支持未来的研发项目。”
“日后若农部、工部或其他部门再研发出对秦国、对父王有重大益处的新事物,也希望可以像羊毛这样,分得一成收益。”
“只有这样,六部才能越办越好。”
听扶苏说完这番话,嬴政沉思片刻,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否决。
片刻后,他看着扶苏,语气郑重地说:“如果你真要从羊毛买卖中拿走一成利润,那今后我便不会再将你的六部视为父王少府下属的半独立机构,也不会再无偿拨款或拨给物资。”
“那时,你的太子六部就是独立于朝廷九卿之外的机构,哪怕是父王要用人,也必须通过你来调度。”
“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不得干涉六部的运作。”
“不过与此同时,六部所有官吏、仆役的俸禄与吃穿住行等开支,也都由你自行承担。”
“如果因为管理不善,导致没钱发俸、无粮供应,那父王也不会再出手相助。”
“等到你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父王自会将你的六部官员重新收编,纳入王室各部管理。”
“另外,如果你的六部在运行中需要用到物资或者人手,也必须按照市价向父王支付相应的费用。”
“若真是如此,您还是要从羊毛交易中抽成一成利润吗?”
扶苏略略偏了偏头,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提出另一个问题:“那如果工部、农部,或者六部中的其他官员有了功劳呢?”
“比如有人独自研制出脚踏纺车之类的新器具,他们还能得到父王的封赏和赐爵吗?”
秦王嬴政微微颔首,语气肯定:“可以。”
“这些人虽然归你统领,但他们做出的改进与发明,是造福整个秦国百姓的大事。”
“有功于国,自然应按照功绩大小,给予赏赐或爵位。”
听罢嬴政的回答,扶苏眼中一亮,随即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我还是愿意保留羊毛买卖的一成利润!”
接着他略显迟疑地补充道:“不过在第一笔回款之前,可能还得请您继续资助六部一段时间。”
嬴政闻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扶苏的发顶,笑着答应:“好,等日后去实地看看你的六部运作,我会命人尽快拨款。”
扶苏也高兴地抱着怀中的小狸猫,仰头望着父亲,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父王!”
天幕之下,看着扶苏时不时拉着“嬴政”的衣袖,嬴政也时常宠溺地摸摸他的头,二人父子情深的模样,让真正的始皇嬴政陷入了一阵沉思。
身为秦国至高无上的帝王,他拥有无尽的权力与财富,唯独亲情,是他一生所缺。
两岁之时,便被父亲抛弃。
九岁归秦,满心期待能迎来父爱与母慈。
然而,还未等他亲近,父亲已逝,母亲却选择了情人,而舍弃了他。
少年登基,吕不韦权倾朝野,处处压制。
二十岁时,亲弟长安君成蟜竟起兵谋反。
二十一岁,母亲更助嫪毐发动政变,甚至意图置他于死地。
自出生至掌权,他的生命中,始终没有真正的亲情温暖。
更未从早逝的父亲、冷漠的母亲那里,学到如何做一个父亲,如何对待自己的子女。
他所见到的,是一次又一次来自亲人的背叛!
因此,他对后宫多疑,不曾立后。
也因此,他不善于与子女亲近,不知如何面对他们。
而他的孩子们,面对他时也大多拘谨,甚至畏惧。
唯一不那么怕他的,是长子扶苏,可偏偏他被儒家的教导所影响,时常与自己意见相左,言语激烈,令他怒火中烧。
回望一生,嬴政才意识到,自己竟从未拥有一个像天幕中扶苏那样,亲近、贴心的孩子。
这让他对天幕中的“嬴政”愈发羡慕,心中也升起几分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同为嬴政,他却能有一个聪慧过人、又如此亲近贴心的儿子?
而自己那个长子扶苏,不仅天资平平,就连亲近与体贴,也远远不及天幕中的太子?
仅仅只是亲近贴心这样的情感表达,也许天赋不成?
就算扶苏真的缺乏这份天赋也就罢了,为何他其余十几、甚至二十个子女,也无人具备这种情感?
难道这种亲近与贴心,也需要有人去教导?
但看天幕中的扶苏,自小便自然亲近“嬴政”,从没人刻意教他这些,也未曾见他刻意学习。
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子女教育方面存在问题的秦王嬴政,把所有原因都归结到太子扶苏天生异禀、卓尔不群,以及其他子女资质平庸之上。
至于父母对孩子的教导?
在他看来,哪有什么父母教育这一说!
他自己从小不也是在秦庄襄王和赵太后并未刻意栽培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的吗?
根本没有!
但这影响他一统六国、称霸天下了吗?
完全没有!
再比如太子扶苏,他成长过程中,“天幕”上的那个秦王嬴政有对他亲自教导过什么吗?
照样也没有!
但这妨碍扶苏提出设立大秦勋章、修建英灵碑与靖灵庙,推广耧车、改良曲辕犁,甚至发现羊毛可用于纺线等多项利国之举吗?
依旧没有!
所以这恰恰说明,真正杰出的子女,就该像他嬴政、像太子扶苏一样,无需父母多加指点,便能自成栋梁!
如果一个孩子需要父母反复教导,那只能说明他天赋不足,不是父母的问题!
再说了,他难道没有为子女请来名师教导吗?
诸子百家中的饱学之士,他都曾以重礼延请,只为让他们传授学问。
可他的孩子们既没有像太子扶苏那样聪慧过人,也缺乏那份亲近体贴。
这难道不是那些博士们敷衍塞责、不尽心教导的责任吗?
想到这里,秦王嬴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在场的百家博士,心中对他们的失职也隐隐有了几分不满。
而除了这些学者不尽责之外,难道秦国的列祖列宗就没有一点责任?
他们为何不庇佑他这位秦王?为何不护佑大秦?
如果祖宗有灵,就该赐予他一个如天幕中扶苏那样出色的皇子,让他无须日夜忧心秦国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