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的炭盆烧得太旺,我伸手试了试苏晚晚的额头,掌心像被火炭烙了一下——她烧得厉害,额角的碎发全黏在汗湿的皮肤上,睫毛抖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我不是她……我不是……”她突然翻了个身,锦被滑到腰间,露出手腕上淡青的勒痕。
那是昨日骨簪炸裂时,控魂咒反噬留下的。
我替她拉好被子,指尖触到她发烫的手背,她突然攥住我,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我是晚晴……爹……别烧我的心……”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轻响:“检测到目标识海波动异常,建议启动‘影织·共感’。”我深吸一口气,将指尖按在她眉心。
凉意顺着血脉窜进识海,眼前骤然发黑,再睁眼时,我站在一间阴湿的密室里。
青砖缝里渗出青苔,墙上挂着褪色的血符。
七岁的苏晚晚——或者该叫她苏晚晴——被两个粗使婆子按在祭坛前,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红棉袄都蹭破了。
王氏站在祭坛旁,金镶玉护甲敲着青铜鼎沿:“从今往后,你是苏晚晚,不是苏晚晴。你要替沈清棠活着。”
“阿娘!”小晚晴哭着挣扎,“我不要当别人!我要回家!”
王氏冷笑,抓起供桌上的金簪。
那金簪尾端刻着“沈清棠”三个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将金簪插入祭坛凹槽,血光“轰”地炸开,照得满室都是猩红。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认主咒成,命格归位。”
小晚晴的哭声突然变了调,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她仰头望着王氏,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空洞:“我是苏晚晚……我要替沈清棠活着。”
画面一转,我站在十二岁生辰夜的廊下。
晚晴缩在柴房墙角,手里攥着半张纸,墨迹未干的“我想做我自己”还带着褶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南来信使黑鸦儿叼着烟杆走进来,浑浊的眼珠扫过那张纸:“你不配有自己的愿望。”
他抢过纸团,在火折子上引燃。
纸灰飘到晚晴脸上,她抬手去接,却被火星烫得缩回手。
窗外突然传来嬉闹声——我穿着月白裙衫,举着荷花灯从游廊走过,灯影映在窗纸上,像一团跳动的暖云。
晚晴趴在窗缝上望着我,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
她的喉结动了动,嘴唇开合着,我听见极轻的一声“羡慕”,紧接着是更浓的“怨恨”。
原来那些她故意撞翻我茶盏时的狠劲,在我被王氏罚跪时的冷笑,都是这股被压抑的、扭曲的不甘。
“叮——逻辑推理天赋触发:目标恶念根源为‘被剥夺的自我’。”系统提示音惊得我踉跄一步,再睁眼时,已回到东阁床前。
苏晚晚正睁着眼看我,眼神清明得像初雪后的湖面。
“姐姐。”她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你还记得我真正的名字吗?”
我喉咙发紧,握住她的手:“苏晚晴。”
她嘴角扬起极淡的笑,眼泪却涌了出来:“谢谢你……还记得。”她突然拽着我凑近,气息喷在我耳后:“北陵地宫第三层不是空墓……那里有扇血门,要用‘真名’唤醒。只有喊‘苏晚晴’,门才会开。父亲藏了钥匙在里面……是块凤骨牌,能改写一人命数。”
话音未落,她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喉咙,指甲在颈侧抓出血痕:“我不该说的……我不该说的!”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扯着,在床上来回翻滚,锦被被抓得不成样子。
“系统!启动‘誓缚·破契’!”我摸出银针,指尖在烛火上烤了烤,对准她百会穴扎下去。
锁魂纹从针尾爬进她皮肤,泛着幽蓝的光。
三息间,她的挣扎渐渐弱了,喉咙里发出呜咽:“若有以外力拘我同类者……天地共诛!”
最后一声“诛”字落地,她瘫软在床上,眼尾还挂着泪。
昏迷前最后一句是:“杀了我……不然……我会杀你……”
我坐在妆台前,借着月光看她写的那张纸。
“苏晚晴”三个字歪歪扭扭,墨迹在“晴”字最后一笔洇开,像朵破碎的云。
窗外传来脚步声,顾昭珩掀帘进来,身上带着雪的冷意:“你会带她一起去北陵吗?”
我将纸折成小方块,收进袖中:“她不是棋子,也不是妹妹。她是本该被善待,却沦为祭品的女孩。这一程,我要她亲眼看着——那个叫苏慎行的人,是怎么为他的执念付出代价的。”
心网深处,千丝引突然低鸣,像琴弦被拨断的尾音。
系统提示在脑内闪烁:“心战统帅·倒计时:83%。”
雪还在下,落在窗纸上,像撒了层盐。
我替苏晚晚掖好被角,转身时瞥见案头的药碗——春桃熬的退烧药,还剩小半碗。
她总说自己身子骨硬,可前日替我送药时,咳得整个人都在抖。
我捏了捏袖中那张纸,推门出去。
雪地里,顾昭珩的大氅已经备好,粮草车的轱辘声从角门传来,闷得像沉在水里的鼓。
春桃的咳嗽声突然从偏院传来,一声比一声急,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我脚步顿了顿,摸了摸袖中还带着体温的纸团,加快脚步往马厩走——等北陵的事了了,我得亲自替她请太医院的刘老来看。
可我没料到,这一等,竟等到了春桃再度咳血那夜。
她守在我床前,指尖抚过我干裂的唇,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