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一个幸存的百夫长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下一秒,他身下的战马踩中了什么,轰然炸开,火焰和钢片将他的尖叫永远留在了风雪里。
“魔鬼……这是魔鬼的妖术!”
幸存的天狼部骑兵彻底疯了。
他们的勇气,他们自诩的狼性,在这一刻被看不见的敌人炸得粉碎。
这不是战场。
这是屠宰场!
脚下的大地在喷火,每一次爆炸都带走一片鲜活的生命。
空气里弥漫着血肉烧焦的恶臭,浓烈得让人作呕。
那些从地底钻出的死亡之手,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冲锋,变成了奔向地狱的单程票。
“撤!快撤!”
“离开这片被诅咒的雪原!”
阵型彻底崩溃。
骑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互相冲撞,人踩着人,马踏着马。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山坡上,李琰的瞳孔缩成了一个针尖。
那张总是挂着悲天悯人、智珠在握的俊美脸庞,此刻肌肉扭曲,血色尽失。
他输了。
不,这根本不是输。
这是被摁在地上,用一种他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方式,进行了神明对凡人般的降维打击!
“林黛玉!”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冲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
他终于明白。
自己又一次,彻彻底底地,低估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巫!
“后撤!全军后撤!重整队形!”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他不能乱。
他还有几万大军,只要撤出这片该死的雷区,他还有机会!
他必须还有机会!
然而,更高处的山丘之上,黛-玉只是静静看着下方乱成一锅粥的敌军,轻轻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她甚至没有看身边的水溶。
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语调,对着那片人间地狱,轻声宣告。
“闹够了。”
“现在,轮到我们了。”
水溶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漆黑的夜空,做了一个简单的、下劈的手势。
一个信号。
就在战场侧翼,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包背后。
数百个被积雪完美伪装的掩体盖板,被同时无声地推开,露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下一秒。
三百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地道中悄然涌出。
他们是水溶亲手打磨的刀。
是黛玉用金山银海喂出的狼。
夜狼!
这支部队,以最早追随黛玉的“潇湘卫”为骨干,每一个成员,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活阎王。
他们身上的百炼钢鳞甲,漆黑无光,吞噬着周围所有的火光。
他们腰间的弯刀,弧度刁钻,只为最高效的割喉。
他们人手一把的新式连发手弩,是军工作坊的最高机密。
十箭连发,五十步内,人马俱碎!
这支部队从出现的那一刻起,目标就只有一个。
斩首。
万军丛中,取李琰之命!
“杀。”
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命令。
夜狼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嘶吼。
他们像一群真正的狼,悄无声息地扑向了已经血流不止的猎物。
他们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插入了敌军因爆炸和混乱而洞开的侧翼。
一名天狼部百夫长刚刚砍翻一个挡路的自己人,正想突出重围,忽然感觉脖颈一凉。
他惊愕地低头。
一截漆黑的刀尖,从他的喉咙里冒了出来,带着温热的血珠。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音,便直挺挺地栽下马。
“咻咻咻!”
一阵密集的、如同毒蛇吐信的轻响。
不远处,一小队试图集结的骑兵,像是被风吹倒的麦子,齐刷刷地从马背上跌落。
每个人的面门或咽喉,都插着一支乌黑的弩箭,钉死了他们最后的表情。
杀戮,在高效而冷静地进行着。
弩箭开路,钢刀收割。
夜狼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致命的节奏感,他们在混乱的敌军中,硬生生撕开了一条通往李琰的血肉通道。
水溶,就在这支部队的最前方。
他没有戴头盔,墨色的长发在风雪中狂舞,那张俊朗的脸庞,此刻覆盖着一层冰霜般的杀气。
他手中的长刀,每一次挥出,都卷起一片血浪。
他,就是这群夜狼的头狼!
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让所有挡在他面前的天狼部骑兵肝胆俱裂。
“镇北王!”
“是水溶!是那个杀神!”
那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镇北王”大旗,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这面旗帜,对天狼部的士兵而言,就是死神的旗帜。
这支三百人的队伍,一路势如破竹,碾碎了所有抵抗,笔直地刺向李琰的中军!
李琰的亲卫队已经乱了。
他们拼命地想在李琰周围组建起一道防线,可四面八方都是溃兵,到处都是爆炸和惨叫。
李琰看着那面越来越近的黑色大旗。
看着那个在万军丛中闲庭信步,如入无人之境的魔神身影。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朔州城头,等着自己去攻城吗?
地底的爆炸。
侧翼的突袭。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量身定做的,天罗地网!
那个女人,她不仅算到了他会来,算到了他会走哪条路,甚至把他出现后的每一步反应,都算得清清楚楚!
“保护七先生!”
“拦住他们!”
最后的亲卫发出绝望的嘶吼,悍不畏死地朝着水溶冲去。
然后,被水溶和他的夜狼,像一道浪花拍碎沙砾般,瞬间淹没。
血雾,在李琰面前炸开。
他看着水溶的脚步,一步步踏过他最后亲卫的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近。
十步。
五步。
三步。
李琰能清晰地看到水溶脸上溅到的血点,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意。
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野心,轰然崩塌。
那张俊美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凡人的,最纯粹的惊恐。
他想跑。
可他的双腿,却被恐惧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知道。
自己,已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