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潮来袭后的第三天。
前哨之内,死寂弥漫,连运转功法时灵力流淌的微弱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柳天逸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被安置在相对完好的角落,由顾雪菡以所剩无几的冰系灵力勉强维持着他心脉附近的一丝寒意,延缓伤势的恶化。
秦望和柳云逸分坐两旁,如同两尊伤痕累累的石像,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调息,试图在绝望的土壤中,再催生出哪怕一丝抗争的力量。
秦望体内的水元之力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缓慢而艰难地流淌着,修复着胸腹间火辣辣的伤痛。
他握着断浪重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精神上那根弦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他知道,今天,或许就是终点。楚无忌要求的三日,他们几乎已经做到了,但代价,可能是所有人的性命。
柳云逸膝上的金剑,剑身的光泽都暗澹了许多,她闭目凝神,剑心却在哀鸣,并非畏惧,而是对力量耗尽、无法再护持兄长的无力感。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
突然——
没有任何预兆,两股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
整个残破的前哨,乃至周围的空间,都在这威压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凝固,魔气退避,甚至连那永恒暗红的天空,都仿佛在这两股气息下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绝望!
金丹期!而且是远比之前那名天魔族更加强大的金丹期魔威!
秦望和柳云逸几乎同时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缩,浑身汗毛倒竖!顾雪菡也瞬间中断了对柳天逸的灵力维持,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只见前哨上空,两道身影缓缓浮现,凌空而立,冷漠地俯瞰着下方,如同神明俯视蝼蚁。
左边一人,是一名身形高大、面容古拙、眼神睥睨的天魔族男子。
他身着暗金纹路的漆黑战甲,额头的紫色魔纹如同燃烧的火焰,周身散发出的黑暗魔力精纯而霸道,气息渊深如海,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生出不可战胜的念头。
右边则是一名身姿曼妙、容颜冷艳的天魔族女子。
她同样额生魔纹,眼眸漆黑,穿着一袭勾勒出完美曲线的贴身黑裙,气息虽稍逊于旁边的男子,但也稳稳站在金丹初期的巅峰!
她手中把玩着一缕跳跃的黑色电光,眼神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两名金丹天魔!一中期,一初期巅峰!
这等阵容,莫说如今油尽灯枯的四人,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戮魔小队,也绝无胜算!
“完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同时从秦望、顾雪菡、柳云逸心中升起。
绝对的境界碾压,数量与状态的优势,让他们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天魔族男子目光扫过下方,在昏迷的柳天逸身上略微停留,随即落在勉强站起的秦望和柳云逸身上,漆黑的双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漠然。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毁灭性的黑暗能量开始汇聚,显然不打算有任何废话,准备直接将这碍眼的钉子连同这片土地,一同从世界上抹去。
秦望握紧了断浪重剑,牙关紧咬,体内残存的水元之力开始不顾一切地逆向运转,他打算自爆,就算死要有崩掉对方几颗牙!
然而,就在那天魔族男子即将出手的刹那,一个略带慵懒和戏谑,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啧啧,真是狼狈啊,秦大哥。”
这个声音……?!
秦望浑身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霍然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名金丹中期天魔族男子的身后,空间如同水波般一阵荡漾,一道身着朴素黑衣、身形略显单薄的身影,缓缓迈步而出。
少年面容清秀,嘴角噙着一丝充满邪气的笑意,不是徐晖,还能是谁?!
他……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是与两名强大的金丹天魔并肩而立!
看那两名天魔对他并未阻拦,看样子两名天魔是将其当作了完全平等的同类?
震惊!无以复加的震惊,瞬间冲垮了秦望所有的心理准备!徐晖的出现,比两名金丹天魔带来的压迫感,更让他心神失守!
“徐……晖?!”秦望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与颤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云逸和顾雪菡不认识徐晖,不过她们脸上同样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个人族少年,竟然出现在了魔族的阵营之中,而且看样子地位非凡?
徐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下方狼狈不堪的四人,目光尤其在秦望身上停留了片刻,看着他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却依旧紧握重剑的模样,嘴角那抹邪气的笑意更深了。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徐晖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和老友闲聊,“这陨魔渊,又不是你们天衍宗的后花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残破的前哨和昏迷的柳天逸,语气带着几分“惋惜”:“看你们守得这么辛苦,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义’,值得吗?连小命都快搭进去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入秦望的心底。
“徐晖!你可知魔族意欲何为?血祭苍生,撕裂空间,此乃倾世之祸!你竟与它们为伍?!”秦望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质问。
“倾世之祸?”徐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出声,“何为祸?何为福?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你们眼中的灾祸,或许是另一些人眼中的……新生呢?”
他向前走了两步,几乎站在了前哨的边缘,目光直视秦望,那双眼眸深处,似乎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但最终都被那层玩世不恭的邪气所掩盖。
“秦大哥,”徐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力,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问你一次。放弃这无谓的坚守吧?这陨魔渊的秘密,这世界的真相,远非你坐在天衍宗里所能想象。或者说……”
他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仿佛恶魔的低语:
“有没有兴趣,换个角度看这个世界?跳出这所谓的正邪框架,看看这棋盘之外,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两名金丹天魔冷漠地站在他身后,如同最忠实的护卫与背景板。
徐晖的话语,他的立场,他此刻所展现出的神秘与强大,都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旋涡,将秦望,连同这残破的前哨,一同卷入其中。
绝境未解,却又添了更加扑朔迷离的变数。徐晖的再现,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口中的“换个角度”、“棋盘之外”,又隐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