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谷,位于黑水涧以南五十里,其名源于谷中生长着大片生命力顽强的紫荆灌木。
时值深秋,紫荆花早已凋谢,只剩下光秃秃的、交织缠绕的暗紫色枝条,如同给山谷披上了一层杂乱的网。
谷内地势起伏,多有裸露的灰黑色岩石,灵气比之外界确实浓郁些许,却也更加驳杂混乱,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沉积已久的荒芜气息。
秦望、杨昭临、陆知远三人抵达谷口,并未贸然深入。
“就是这里了。”秦望根据韩振的描述,确认了地点。
陆知远立刻闭上双眼,强大的筑基期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前铺开,仔细感知着谷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试图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与兽骨同源的灵力波动或者不寻常的阵法痕迹。
杨昭临则抱臂而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环境,他更擅长从气机、地势以及潜在的威胁角度来判断情况。秦望也运转神识,配合着进行探查。
谷中一片死寂,连鸟兽虫鸣都稀少得可怜,唯有风吹过紫荆丛发出的呜呜声,更添几分诡异。
突然,陆知远和杨昭临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山谷深处,一个被大片阴影笼罩的、看似普通的岩石夹角。
“有人!”杨昭临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他感知到了一股隐藏得极好,却依旧没能完全瞒过他筑基后期灵觉的阴冷气息。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岩石夹角的阴影处,一阵细微的波动,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
来人十四五岁年纪,面容俊秀却带着邪魅,手持一柄乌黑的哭丧棒,不是徐晖又是谁?
徐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秦望,更没想到他身边还跟着两位气息强大的筑基修士。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讶异,随即目光便落在了秦望身上,脸上瞬间绽放出看似纯真无邪又带着几分赖皮的笑容。
“哎呀!这不是秦望大哥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徐晖笑嘻嘻地打着招呼,仿佛遇到了多年老友,语气亲昵自然,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微微后移了半步,与三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徐晖!”秦望眼神一寒,立刻对身旁的杨、陆二人低声道:“两位师兄小心,此人便是我之前提到的,在落星湖遇到的那个诡异邪修,徐晖!”
杨昭临闻言,剑眉一挑,周身那股飞扬自信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他上前一步,将秦望和陆知远护在身后,目光如电直视徐晖,冷声道:
“藏头露尾,邪魔外道,也敢与我天衍宗弟子称兄道弟?”
强大的筑基威压如同潮水般向徐晖涌去,试图在气势上直接压倒对方。
然而,徐晖面对这筑基中期的威压,只是身形微微晃了晃,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却丝毫未减。他手中的哭丧棒轻轻点地,一股阴冷晦涩的气息自行流转,竟将那庞大的威压悄然化解了大半。
“这位师兄好大的火气。”徐晖歪了歪头,看向杨昭临,语气依旧轻松,“小弟与秦望大哥乃是旧识,打个招呼而已,何必动怒呢?再说了,这紫荆谷乃无主之地,你们来得,难道我就来不得?”
“巧舌如簧!”杨昭临冷哼一声,懒得再多言。身为天衍宗弟子,斩妖除魔、维护正道乃是分内之事。
他并指如剑,体内精纯的土系灵力瞬间凝聚,一道凝练无比的土黄色剑罡凭空出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射徐晖面门!这一击,快、狠、准,没有丝毫留手,彰显出大宗门真传弟子的深厚功底与强大实力。
面对这凌厉一击,徐晖脸上笑容微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不敢硬接,脚下步法展开,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同时手中哭丧棒疾点,一道道浓郁如墨的阴煞之气自棒端涌出,在他身前迅速交织,形成一面不断旋转、如同黑洞般的扭曲盾牌。
“嗤——!”
土黄色剑罡狠狠斩在黑色盾牌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之声。
阳刚的剑气与阴冷的煞气剧烈冲突、湮灭,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将周围的紫荆丛都震得粉碎。那黑色盾牌剧烈扭曲波动,眼看就要崩溃,却终究还是将这道剑罡挡了下来。
徐晖借力向后滑出数丈,脸色微微白了一分,但气息并未紊乱。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啧啧道:“好霸道的戊土剑气!天衍宗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师兄若是只有这点手段,想留下小弟,恐怕还不够哦。”言语间,竟还有余力调侃。
杨昭临眼中讶色一闪而过,他这一击虽未尽全力,但也足以重创寻常筑基初期修士,没想到这邪修少年竟能如此轻松接下。
他不再试探,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主动近身!掌指间戊土灵力喷薄,或拳或掌,或指或爪,招式大开大阖,刚猛无俦,每一击都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道,将徐晖周身尽数笼罩。
徐晖则彻底放弃了硬碰,将那一身诡异莫测的身法发挥到极致。他在漫天土黄色掌影指风之中穿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
他手中的哭丧棒也不再硬格,而是如同毒蛇的信子,每每点向杨昭临招式转换的间隙、灵力运转的节点,那阴煞之气无孔不入,试图侵蚀杨昭临的经脉,虽都被杨昭临雄厚的赤阳灵力逼退,却也让他攻势为之一滞,无法形成连贯的碾压。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便交手了三十余回合。杨昭临始终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戊土灵力煌煌正正,压迫得徐晖只能不断闪避、格挡,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场中金光闪耀,黑气缭绕,气爆之声不绝于耳,卷起的尘土和破碎枝叶形成了一道混乱的漩涡。
然而,杨昭临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他发现自己虽然能压制对方,但想要短时间内将其拿下,甚至击杀,却极为困难!
这邪修少年的身法太过滑溜,对战斗时机的把握精准得可怕,而且韧性极强,那阴煞灵力品质也奇高,竟能一定程度上抗衡他的赤阳灵力。继续打下去,或许最终能胜,但必然要耗费不少时间和力气,甚至可能被对方以诡异手段反噬。
秦望和陆知远在一旁观战,也是面色凝重。他们都看出了杨昭临的优势,但也看出了徐晖的难缠。
就在这时,再次避开一记重击的徐晖,身形陡然向后飘飞十余丈,脱离了战圈,摆手笑道:“不打了不打了!杨师兄神通广大,小弟佩服!再打下去,小弟这点家底可都要被师兄拆散了。”
他气息微喘,额角见汗,显然消耗不小,但眼神依旧明亮,带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三人,最终落在秦望身上,语气变得正经了些:
“秦望大哥,还有两位天衍宗的高徒,咱们何必在此打生打死,白白浪费力气呢?”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三人都心中一动的话题:
“实不相瞒,小弟来这紫荆谷,并非偶然。我知道这里有一处上古遗迹的入口,其内或许藏有不少好东西。不过,那地方禁制重重,危险不小。单凭小弟一人,或单凭你们三位,想要深入探索,恐怕都力有未逮,甚至可能折在里面。”
他摊了摊手,一副坦诚的模样:“不如,我们暂时联手如何?共享信息,共同破禁,探索遗迹。至于里面的收获,各凭本事和机缘。等出了遗迹,你们若还想替天行道,小弟我再奉陪到底,如何?”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共同利益,也承认了潜在风险,更给出了一个看似公平的解决方案。尤其是那句“各凭本事和机缘”,对于自信实力更强的杨昭临和秦望等人而言,颇具吸引力。
杨昭临收势,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秦望和陆知远,以眼神询问。
秦望沉吟片刻,暗中传音道:“杨师兄,陆师兄,此獠虽邪,但手段诡异,所知甚多。强行留下他代价不小,且若真如他所言有遗迹,多一个探路的,未必是坏事。我们小心提防便是。”
陆知远也传音道:“遗迹之事,宁可信其有。他既然主动提出合作,想必也有所求。可暂应下,见机行事。”
杨昭临微微颔首,他心中也是这般想法。他看向徐晖,冷声道:“联手可以,但你若敢耍什么花样,休怪杨某剑下无情!”
徐晖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对着杨昭临拱了拱手:“杨师兄放心,小弟最是惜命,合作期间,定然坦诚相待。” 他又看向秦望,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一切都听秦望大哥和两位师兄的安排。”
那声“秦望大哥”叫得自然无比,仿佛两人真是结拜兄弟一般,让秦望眉头微蹙,却也懒得再与他做这口舌之争。
于是,在这荒凉的紫荆谷中,一支由三位天衍宗弟子与一位神秘邪修组成的、各怀鬼胎的临时探索队伍,就此形成。四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与互不信任的氛围,共同将目光投向了山谷深处那未知的遗迹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