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执行者总部那栋棱角分明、透着金属冷光的建筑前,空气仿佛都比别处凝重几分。
季寻墨、于小伍、秦茵三人穿着他们那身略显宽松的异能人训练服,站得......尽可能板正。只是这种板正里透着一股别扭和下意识的反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们本以为最多来个教官接手,已经做好了被下马威的准备。
然而,当那个高大挺拔、肩章闪烁着冷硬光泽、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的身影出现在总部大门时,三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厉战。
执行者上将,竟然亲自来了?!
厉战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从三人身上缓缓扫过。他手里拿着宿凛那封“推荐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和军旅淬炼出的铁血气息,让原本还有些吊儿郎当的于小伍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秦茵抿紧了唇,季寻墨则微微垂下了眼睫,避免直接对视。
厉战确实很“感兴趣”。尤其是对宿凛在信里那句意味深长的提点——“其中尤以身形最单薄者,背景颇为特殊,望厉上将多加‘关照’。”
背景特殊?厉战心底冷笑一声。在执行者的纪律面前,什么背景都是空谈。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背景”,能让宿凛特意写信,又是什么样的崽子,能连续搞出让刑渊都关禁闭、白璃都骨折的大动静。
“编号。”厉战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给新装备登记入库,“从左至右,1号,2号,3号。从此刻起,直到离开执行者训练部,这是你们唯一的代号。忘记你们的名字。”
于小伍(2号):“......”我那么大个名字就这么没了?
秦茵(1号)眉头微蹙。
季寻墨(3号)心里默默吐槽:果然和宿领袖说的一样,变成螺丝钉了。
“跟我来。”厉战转身,步伐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等待他们的意思。三人只能立刻小跑着跟上。
穿过层层戒备森严的通道,他们来到了位于基地正南方向的执行者训练部。这里的气氛与北面“异能人”训练部那种充斥着能量爆破声、偶尔还有惨叫和教官怒吼的“活力”截然不同。
这里只有一种声音——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口号声,以及一种近乎压抑的沉默。
所有训练中的执行者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动作标准,表情冷硬,眼神里只有服从和任务。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机油味和一种冰冷的纪律气息。
“异能人”训练部直面未知球体的威胁,训练的是在混乱和危机中生存和反击的能力。而这里,训练的是如何成为最精密、最可靠、最无畏的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季寻墨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北方,可惜厚重的建筑隔绝了一切。
这里离江墨白和方染执判官住宿的东北、西北角很远,倒是离沈倩和贺锦言所在的东南、西南角稍近一些,但也隔着漫长的距离,一种莫名的孤立感悄然浮现。
而他们的到来,就像在三杯冰水里投下了三颗滚烫的石子。
训练似乎有短暂的停滞。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冷漠的、甚至带着隐隐敌意的——聚焦在这三个“异类”身上。
他们太扎眼了。
不仅仅是那身不一样的训练服,更是他们身上那种难以磨灭的“异能人”特质。
于小伍虽然努力站直,但眼神里总有点不服管的跳脱;秦茵身姿挺拔如枪,却自带一股锐利锋芒;季寻墨看似最安静,但清俊眉眼间偶尔流转的灵动的光,以及隐隐散发出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微小能量波动,都昭示着他们的不同。
更何况,带领他们的还是厉战上将本人!这本身就传递了一种不寻常的信号。
“看什么?!继续训练!”一声暴喝从旁边传来,一位面色黝黑的执行者教官恶狠狠地瞪了那些分神的士兵一眼,然后目光不善地扫过三人组。
厉战像是没看到这些暗流涌动,直接将三人带到了一个训练方阵前。
“从最基础的开始。站军姿。三小时。”厉战丢下这句话,就走到一旁的观察台,抱臂观看,显然打算亲自“关照”。
站军姿,对于体能远超常人的“异能人”来说,本不算什么酷刑。
但这里的站军姿,不一样。
不仅仅是要求纹丝不动,更是要求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对的“板正”。每一个角度,每一块肌肉的发力,甚至呼吸的频率,都有严苛到变态的标准。
更折磨人的是环境。
周围的执行者士兵们在完成自己的高强度训练间隙,投来的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们身上。低声的议论和嗤笑隐约可闻。
“啧,‘异能人’老爷们也来体验生活了?”
“细皮嫩肉的,能扛得住吗?”
“那个最矮的小白脸,就是上将亲自带来的?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估计是哪家塞进来镀金的少爷呗。”
于小伍气得牙痒痒,拳头捏得咯咯响。秦茵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季寻墨默默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把宿凛念叨了八百遍。
动手吗?这几个嘴贱的,他一个人就能撂倒。
但宿凛的话在耳边回响:“别打架。执行者干不过‘异能人’,要是真打架能把训练场掀了。”
不是打不过,是不能打。打了,就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也彻底毁了这次“交流”的意义——虽然他们觉得这意义纯属扯淡。
忍。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太阳逐渐升高,训练场地面开始发烫。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却不能伸手去擦。肌肉开始酸胀,但任何微小的变形都会立刻招来教官冰冷的呵斥甚至额外的惩罚。
厉战始终沉默的站在观察台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他尤其关注那个“3号”。
他发现,这个看似最单薄的少年,反而是姿态最稳定、情绪最内敛的一个。
那是一种不同于执行者士兵的、源于内心某种强大支撑的稳定。这就是他的“背景”?
终于,三个小时的地狱站姿结束。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是队列训练、体能训练、战术指令反应训练......一切都在一种极度压抑、强调绝对服从和纪律的氛围中进行。这里的训练不像“异能人”部那样天马行空、强调集体合作,每一个动作都必须符合手册标准,每一次反应都必须精准迅速。
下午的训练更加变态。武装越野、障碍穿越、协同作战演练......执行者的训练更注重团队配合、极限耐力和意志磨炼。
三人组凭借着“异能人”的底子,体能上跟得上,但那种无时无刻不被纪律束缚、被排斥目光包围的感觉,让他们身心俱疲。
直到傍晚,厉战才终于宣布第一天训练结束。
但一切,在晚餐时间,再次遭到了沉重打击。
执行者的食堂宽敞、明亮、安静。大家排队取餐,吃饭时几乎无人交谈。
而当三人领到他们的晚餐时,看着餐盘里那一大坨灰乎乎、质感可疑的营养膏,几块硬得能当砖头的合成压缩饼干,还有一杯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维生素饮料时,他们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量多但难吃”。
于小伍用勺子戳了戳那坨营养膏,韧性十足,差点把勺子弹飞。“这......这玩意是给人吃的?”他小声哀嚎。
秦茵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压缩饼干,差点崩到牙。“能量是够......就是有点费牙。”
季寻墨看着餐盘,想念起了江墨白做的哪怕是最简单的汤。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块营养膏塞进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味和古怪甜味的浆糊状物体瞬间充斥口腔,黏腻得让人想干呕。
季寻墨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他艰难地咽下去,感觉那玩意糊在食道里,沉甸甸的。
他的贫困区翻垃圾时都不吃这玩意儿。
原来......这就是江执判说的“口味单一”。
这何止是单一!这简直是精神攻击!
于小伍和秦茵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三人对着餐盘,面面相觑,第一次对“吃饱”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于小伍哭丧着脸,用气声对季寻墨说:“老季...快...快想想你的‘私人小灶’!给我点精神支撑!”
季寻墨:“......”
他也想啊!可是江执判现在在哪呢?他知不知道这里的饭这么难以下咽?
第一天的执行者“交流学习”,在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备受折磨、以及胃部的强烈抗议中,勉强画上了一个句号。
三人拖着仿佛被拆散重组的身体,回到那间冰冷简陋的临时宿舍,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连互相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寻墨望着天花板,胃里还在翻江倒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江执判......救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