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额角上那个被萧衍亲手包扎的“粽子”还没拆线,关于他雷霆震怒的消息就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
据说,那天萧衍从侯府离开后,直接调了一队亲兵,将昨日出事的那个马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是暂时封闭,是直接封查!所有相关人员,从马场主到最末等的刷马小工,一个不落,全被“请”去“喝茶”了。
这消息是夏竹从外面打听回来的。她一边给我额角换药,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小姐您是没看见,现在外头都传疯了!说侯爷当时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就那么往马场门口一站,整个场子的人腿都软了!连那几匹最烈的马都不敢吭声了!”
我听着,忍不住摸了摸额角的纱布,心里有点发怵,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萧衍这火气,是不是发得太大了一点?虽然遇袭的是我们,但这阵仗,简直像是要把整个马场连地皮都掀起来查一遍。
“然后呢?”我忍不住追问。
“然后?”夏竹手上动作利索,语气带着几分与有荣焉,“侯爷让人把昨日那匹惊马,还有那辆冲撞咱们的货车,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马场的所有记录、近期往来人员名单,全被搬回侯府了。听说连马吃的草料,都专门请了懂行的人去验看呢!”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查得也太细了吧!简直堪比现代刑侦现场。
“还有呢还有呢?”揽月也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夏竹压低声音:“最吓人的是,侯爷亲自审了那个马场主。具体审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马场主就被人抬出来了,面如死灰,像是魂儿都没了。紧接着,兵司和京兆府的人都来了,直接把马场贴了封条!”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萧衍亲自审问……光是想象那个画面,我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那位马场主,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开马场了。
“现在外头都在猜,”夏竹换好药,仔细地把新纱布贴好,“都说这是有人蓄意谋害侯爷,捅了马蜂窝了。好些平日跟那马场有来往的官员和勋贵,都急着撇清关系呢!”
正说着,外面有小丫鬟通报,说是汀兰水榭的苏表小姐来了。
我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示意夏竹和揽月收起刚才那副八卦的表情。
苏瑾儿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被丫鬟扶着走了进来。她一见到我额上显眼的纱布,眼圈立刻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表姐……你受苦了……瑾儿听说昨日之事,吓得一夜都没睡好……”
我看着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萧衍大发雷霆而产生的异样感顿时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力。又来一个需要我安抚的。
“劳表妹挂心了,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又坚强。
“怎么能不碍事呢?”苏瑾儿拿着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女儿家的容貌最是紧要……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表哥他……定然心疼坏了……”
她这话听着是关心,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提到萧衍时,她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探究,让我心里警铃微作。
“哥哥政务繁忙,这点小事,怎敢劳他挂心。”我四两拨千斤地把话挡了回去,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蜜橘递给她,“表妹尝尝这个,挺甜的。”
苏瑾儿接过橘子,却没有吃,依旧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表姐,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这京城……也太不太平了。”
我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思绪。是啊,到底是什么人?目标究竟是萧衍,还是……我?如果是萧衍,那是朝堂恩怨;如果是我……那问题就复杂了。我一个“失势”的假千金,值得谁这么大动干戈?
“哥哥已经在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我语气平静,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这么镇定。
送走一步三回头、忧思重重的苏表妹,我靠在软枕上,感觉比应付萧衍还累。
“小姐,您说侯爷这么大张旗鼓地查,能查出幕后主使吗?”揽月一边收拾茶盏,一边小声问。
我还没说话,夏竹就冷哼一声,语气笃定:“侯爷亲自出手,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事!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个都别想跑!”
我看着夏竹那副信心满满、与有荣焉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萧衍如此大动干戈,是真的因为有人触犯了他的权威,还是……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我受伤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了。温知意,你又在自作多情了!他那是杀鸡儆猴,是维护他镇北侯的威严!跟你额角这点小伤有什么关系!
可是……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他昨日在马车里,将我紧紧护在怀中的画面,还有他给我上药时,那虽然笨拙却异常专注的神情……
我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场风波显然不会轻易平息。萧衍的怒火已经点燃,不烧出个结果,是绝不会罢休的。
而我,只希望这把火,别烧到我身上才好。
额角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叹了口气。这京城的日子,真是没有一刻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