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的八月，海风裹着桉树叶的清香漫过码头。苏晚站在“非遗号”帆船的甲板上，手里捧着迭戈赠予的月光藤种子袋，袋口的发光藤条正指向北岛的方向，绿光在浪花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像条引路的萤火虫尾巴。
“毛利族的长老说，要在日落前赶到罗托鲁瓦湖。”林悦展开海图，上面用竹丝标注着航线，途经的每个岛屿都贴着对应的非遗符号——库克群岛的树皮布纹样、斐济的陶艺图腾、新西兰的木雕螺旋纹，“他们的‘火祭仪式’只在满月夜的火山湖边举行，据说能让植物染的颜色沾上火的灵性。”
帆船驶过豪拉基湾时，甲板上的竹编篮突然晃动起来，里面盛放的月光藤种子滚出几粒，落在陈默提前备好的竹苗盆栽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种子就破土而出，藤蔓顺着竹苗攀爬，叶片在阳光下泛出银灰色的光泽，藤尖竟开出朵极小的凤凰花，花瓣边缘缠着细如发丝的竹丝。
“这就是‘共生’！”苏晚俯身观察幼苗，根须处渗出的汁液滴在竹苗根部，原本浅黄的竹节竟染上淡淡的靛蓝色，“周明山笔记里说的‘藤竹相生’是真的——月光藤需要竹篾灰提供养分，竹苗则靠藤汁增强韧性。”
傍晚时分，帆船驶入罗托鲁瓦湖。湖岸的火山岩上，毛利族人身着传统服饰，正用藤条和竹篾搭建仪式台，台中央的火坑用黑曜岩砌成，边缘嵌着圈银灰色的石子，在暮色中闪着微光。个戴羽毛头饰的长老举着雕刻杖站在岸边，杖头的鲸鱼图案眼睛处，镶嵌着和迭戈拐杖相同的银灰色珠子。
“我是塔玛蒂，毛利族的‘火语者’。”长老的手掌宽厚，掌心布满老茧，却在触摸苏晚带来的月光藤幼苗时格外轻柔，“祖父临终前说，会有带着‘三色光’的人来，让沉睡的火染石苏醒。”他指向火坑边缘的石子，“这些就是火染石，是当年周先生用月光藤汁液浸泡过的，遇高温会显字。”
仪式开始时，塔玛蒂长老将月光藤叶片、凤凰花瓣、竹篾灰依次投入火坑，火苗突然窜起三米高，呈现出奇异的三色——靛蓝、绯红、银灰，分别对应梅岭的植物染、贝宁的凤凰花、南美的月光藤。火光中，火染石上的纹路渐渐清晰，组成行古老的毛利文字。
“翻译过来是‘永生染需借地火之力’。”塔玛蒂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染法步骤，“要在火山灰冷却前，将布料浸入混合了火染石粉末的染缸，再用竹编筛子过滤三次，最后放在阳光下暴晒七天，布料就会记住火焰的温度，遇热变色，遇冷复原。”
林悦突然指着人群外的阴影处，个穿冲锋衣的人正举着相机偷拍仪式，背包上的拉链头是个微型的蛇形标志——和南美石屋的藤条锁扣同款，是“非遗掠夺者”组织的新标识。“他们的总部就在附近的地热电站！”塔玛蒂的孙子突然窜出来，手里攥着块撕碎的地图，“我刚才在电站围墙外捡到的，上面标着‘老竹料熔解车间’。”
火坑的火焰突然剧烈跳动，三色火光凝成道屏障，将偷拍者困在里面。竹语鸟从苏晚肩头飞起，直扑那人的相机，鸟爪划过时，相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掠夺者的计划：今晚子时炸毁地热电站，用高温熔解偷来的老竹料，提取其中的银灰色粉末。
“他们不知道，老竹料遇地火会释放‘竹魂’。”塔玛蒂往火坑添了把月光藤干叶，火苗中竟浮现出无数竹编图案——梅岭的万字纹、贝宁的几何纹、南美的藤条结，“这些都是百年竹器里的记忆，会保护真正的手艺。”
苏晚突然想起周明山笔记里的话：“竹有魂，染有灵，遇明火则显真形。”她转身从帆船上取来那件镇场长袍，投入火坑上方的蒸汽中——按照塔玛蒂的说法，这是“借火魂”的关键步骤。长袍在蒸汽中舒展，原本的靛蓝色渐渐变成银灰色，布料上的图腾竟随着火焰跳动，像活物般呼吸。
子时将至时，地热电站的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塔玛蒂长老却只是淡定地往火坑添柴：“别怕，我让族里的年轻人提前换了炸药，只会炸掉他们的熔解设备，伤不了老竹料。”他指着火染石，上面的文字已经变成：“竹魂归位，万染同源”。
电站方向突然亮起银灰色的光，像无数根竹丝在空中飞舞。塔玛蒂说那是老竹料释放的“竹魂”，正在寻找新的载体。苏晚突然明白过来，将带来的竹编徽章撒向空中，银灰色的光立刻附着在徽章上，让每个非遗符号都活了过来——剪纸凤凰展翅，木雕面具睁眼，珠绣花朵绽放。
“这才是‘全球非遗种子计划’的真谛。”塔玛蒂将块冷却的火染石放进苏晚手心，“不是把老手艺圈起来保护，是让它们像竹藤样蔓延，在新的土地上扎根。”石头的温度刚好，在掌心留下个淡淡的印记，像片叶子的形状。
仪式结束后，塔玛蒂带苏晚参观毛利族的非遗工坊，里面的染缸排列方式和贝宁产业园、南美石屋的如出一辙，只是在缸底多了层火山灰。“这是‘四海染缸阵’，”塔玛蒂抚摸着最古老的那口缸，“周先生当年说，要让梅岭的竹、贝宁的花、南美的藤、大洋洲的火，在缸里相遇，才能酿出真正的‘世界色’。”
工坊的壁龛里，摆着个竹编容器，里面盛放着半罐银灰色的粉末。“这是用周先生当年留下的月光藤根茎磨的，”塔玛蒂往苏晚手里倒了点，“和李师傅的‘雾染’颜料混合，能让布料在黑暗中发光。”粉末刚碰到皮肤，就渗入肌理，留下个洗不掉的银灰色印记，形状像株萌芽的藤。
离开罗托鲁瓦湖时，月光正好洒满湖面。苏晚站在帆船甲板上，看着塔玛蒂长老和族人们用竹篾在湖面上拼出巨大的非遗图腾，月光藤幼苗在船头的竹篮里轻轻摇曳，藤尖开出的凤凰花上，停着只银灰色的鸟——是竹语鸟和毛利族的“火鸟”杂交的雏鸟，正发出清越的鸣叫。
林悦的手机收到李师傅的视频，梅岭后山的罗望子果树已经长到一人高，树干上的竹编支架泛着银光，是用南美月光藤纤维缠绕过的。“露娜从南非寄来的染料配方，和火染石粉末混合后，染出的布料能自动修复破损！”李师傅举着块划破的棉布，裂痕竟在阳光下慢慢愈合。
帆船驶离港湾时，苏晚发现火染石在掌心发烫，印记处的皮肤微微隆起，像有粒种子要破土而出。她望向大洋洲的星空，银河在南半球的夜空中格外璀璨，星轨的走向竟和四海染缸阵的排列相同，像幅用星光编织的非遗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