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短暂平静,暗流涌动
雅音阁书房的油灯燃到第二盏时,路智将文化复兴规划图的最后一角抚平。图纸上,“琴棋赛事”“蒙学扩建”“典籍刊印”三个红圈格外醒目,旁边批注着的“文华会统筹”字样,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润泽。窗外的暮色漫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肩伤在阴湿的空气中隐隐作痛,却抵不过心中翻涌的热忱——皇帝的裁决虽未完全扫清障碍,却给了文化复兴一丝珍贵的喘息之机。
他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目光落在桌角小宝送的那幅《雅音阁图》上。画中的小人举着书卷,笑容歪歪扭扭,却像一缕阳光戳中了他心底最软的地方。“不能等,”路智低声自语,“秦相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他提笔在“琴棋赛事”旁添了一行小字:“分阶设赛,全民可参”,随即起身吩咐青禾:“备茶,去请清风棋社的林伯和雅音琴坊的柳姑娘过来。”
次日的阳光格外慷慨,透过雅音阁小院的海棠树,在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伯的灰布长衫沾着晨露,手里捧着一摞线装棋谱,最上面的《忘忧清乐集》边角已经磨得起毛;柳儿则穿了件淡绿长裙,袖口绣着几缕琴纹,带来的紫檀木盒里,装着雅音琴坊珍藏的《广陵散》残谱。三人围坐桌前,图纸铺展开来,墨香混着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路小哥,你看这个。”林伯翻开《忘忧清乐集》,指着其中一页“七星聚会”棋谱,“这局棋变化万千,是棋道入门的绝佳范例。可如今清风棋社的学徒,加起来还凑不齐两桌。不是孩子们不爱学,是家长觉得‘下棋不能当饭吃’。”他轻轻叩着棋谱,“要我说,得让百姓看到,棋道不仅能修身,还能挣脸面、得实惠。”
柳儿闻言点头,打开紫檀木盒取出残谱:“琴艺也是如此。雅音琴坊的《广陵散》残谱,多少文人墨客想一睹真容,可寻常百姓连琴坊的门都不敢进,总觉得‘琴是贵人消遣的玩意儿’。前几日有个卖花姑娘来问学琴的价钱,听到学费就红了眼眶,转身就走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怅然,“若能让琴棋走出高阁,才算真的复兴。”
路智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全民可参”,眼睛亮了起来:“林伯、柳姑娘,你们说到了要害。我们办赛事,不能学那些文人雅士搞‘闭门比艺’,要分三个阶次——童生阶收十岁以下孩童,免报名费,赢了送笔墨纸砚;布衣阶面向百姓,报名费只收一文钱,冠军赏五两纹银和琴棋套装;名士阶请国子监和文人参赛,冠军可获陛下亲题的‘棋道传人’或‘琴艺宗师’匾额。”
他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每场比赛都设‘解说席’,请林伯您这样的老棋师、柳姑娘这样的琴师现场讲解。比如‘七星聚会’,就讲棋谱里的兵法谋略;弹《广陵散》,就讲聂政刺韩傀的忠义故事。把琴棋和儒家的‘仁爱’‘忠义’结合起来,让百姓知道,这不是闲情逸致,是能安身立命的道理。”
林伯的眼睛瞬间亮了,花白的胡须都抖了起来:“好主意!我那老友在西城开茶馆,正好能借他的场子当赛场,百姓喝茶就能看比赛,保管热闹。”柳儿也笑了,指尖划过《广陵散》残谱:“我可以请琴坊的师父们编简化版琴曲,教给蒙学班的孩子,比赛时让他们开场演奏,百姓看了自家孩子能弹琴,自然就有兴趣了。”
三人越说越兴奋,从赛事流程谈到奖品筹备,从宣传方式聊到场地布置。阳光移动,光斑爬上图纸,将“文华会”三个字照得格外清晰。柳儿提笔在“琴艺表演”旁添上“卖花姑娘”的名字,轻声道:“我去请她来学琴,学费由文华会出。”林伯则在“棋赛裁判”后写下一串名字:“这些都是棋道老友,定然愿意来帮忙。”路智看着两人的身影,突然觉得肩头的压力轻了许多——文华会的根基,正在这些志同道合的人手中慢慢筑牢。
而此刻,京城西北角的一处废弃粮仓下,阴暗的地下室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黑袍人的身影隐在油灯的阴影里,脸被兜帽遮住,只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正盯着桌上的京城地图。地图上,雅音阁、清风棋社、武林盟的位置都被红圈标出,旁边用墨笔写着“断资”“造谣”“挑唆”三个词。
“大人,秦相那边传来消息,户部追加给路智的五万两拨款,已经让我们的人扣下了,理由是‘核查琴棋展账目’。”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躬身汇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还有那些和路智合作的粮商、布商,都收到了相爷的帖子,要么撤资,要么涨三成价,现在路智的赛事筹备,怕是要断粮了。”
黑袍人冷哼一声,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这点手段还不够。舆论怎么样了?”
另一个瘦高个上前一步,递上几张皱巴巴的传单:“按大人的吩咐,我们印了这些‘路智私藏兵器’的传单,让乞丐在街头散发。还找了几个说书人,编了‘路智用琴棋迷人心智’的段子,现在南城的百姓都在传,说琴棋展是‘妖术大会’。”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有几个说书人被国子监的老教授骂了回去,说他们‘污蔑先贤’。”
“废物!”黑袍人猛地拍向桌子,油灯被震得摇晃,“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去,把那几个多嘴的老东西的家给我砸了,记住,别留下痕迹,嫁祸给武林盟的人。”他指向地图上的武林盟,“周不凡最近在查我们和魔教的联系,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朝廷猜忌他。”
瘦高个脸色一白,连忙应下:“是,大人!还有,江湖上的黑虎帮、毒蝎门都联络好了,他们收了相爷的银子,答应在三日后围攻武林盟的分舵,让周不凡分身乏术。”
黑袍人满意地点点头,指尖划过雅音阁的红圈:“路智想靠百姓撑场面,我们就先断了他的百姓缘;他想靠周不凡保安全,我们就让周不凡自身难保。等他成了孤家寡人,再在琴棋展上动手,陛下就算想保他,也没理由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扔给獐头鼠目的汉子,“拿着这个,去联络魔教的人,让他们准备好‘牵机引’,涂在路智那把焦尾琴的琴弦上。”
汉子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的骷髅头纹路让他浑身发寒。“大人,那‘牵机引’剧毒无比,沾之即死,要是误伤了百姓……”
“误伤?”黑袍人笑了,声音像毒蛇吐信,“死几个百姓算什么?正好嫁祸给路智,说他为了夺权不惜草菅人命。记住,三日之内,把所有事情办妥。要是出了差错,你就去喂城外的狼。”
地下室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汉子惨白的脸照得一清二楚。他连连点头,揣着令牌匆匆离去,脚步声在阴暗的通道里渐行渐远。黑袍人走到地图前,用指尖将雅音阁的红圈戳破,阴狠的目光透过兜帽,望向地面的方向——那里的阳光正好,雅音阁的孩子们正在唱着新学的《论语》,歌声清亮,却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路智第一次察觉到异常,是在去粮店提粮的时候。原本说好供应琴棋展糕点原料的张老板,突然支支吾吾,说“粮食被官府征走了”;转身去布庄取展棚用的绸缎,王掌柜更是直接关了门,只让伙计传话“不敢和路大人做生意”。路智心中一沉,刚走到街口,就听到两个挑夫在议论:“听说了吗?路公子私藏兵器,要在琴棋展上造反呢!”
“胡说什么!”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反驳,“路公子教我家娃读书,怎么会造反?”
“你懂什么?”挑夫压低声音,“我二舅在户部当差,说路公子拿了朝廷的银子,却去买刀枪了。还有的说,他的琴里都藏着毒针呢!”
路智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他快步走到清风棋社,刚进门就看到林伯正在安抚几个退赛的学徒家长。“王大嫂,您别信那些谣言,路小哥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林伯,不是我们不信,”王大嫂抹着眼泪,“我家男人刚从西城回来,说武林盟的人砸了李教授的家,现在官府都在查周盟主。路公子和他们走得近,我们实在不敢让娃掺和了,万一被连累……”
路智上前一步,沉声道:“王大嫂,砸李教授家的不是武林盟的人,是有人故意嫁祸。您放心,我这就去官府说明情况,绝不会连累孩子们。”他转头对林伯道,“林伯,麻烦您稳住其他家长,我去雅音阁等柳姑娘——她去琴坊联络师父,怕是也遇到麻烦了。”
果然,他刚回到雅音阁,就看到柳儿红着眼眶站在门口,紫檀木盒放在地上,上面有几道明显的划痕。“路公子,琴坊的刘师父被人打了,说他‘帮着反贼做事’,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有几个琴师,被家里人锁着不让出门,说再和我们来往,就断绝关系。”
“是秦相的手笔。”路智扶住柳儿的肩膀,语气坚定,“他想从经济上断我们的路,舆论上污我们的名,江湖上拖我们的后腿。但他忘了,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他将柳儿请进书房,重新铺开图纸,“林伯人脉广,让他联络棋道和文坛的老友,写联名信驳斥谣言,张贴在京城各个路口;柳姑娘,你去找到那个卖花姑娘,还有蒙学班的家长们,让他们帮忙在街头宣传赛事——百姓的嘴,不是几张传单就能堵上的;我现在去见李大人,一是要回那五万两拨款,二是要让他出面澄清武林盟的冤屈。”
柳儿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我这就去。卖花姑娘认识很多小贩,他们走街串巷,宣传起来比我们快。还有蒙学班的家长,都感激你收留孩子,肯定愿意帮忙。”
林伯也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刚写好的联名信,上面已经签了十几个棋师和文人的名字:“路小哥,你放心去朝堂。我这就带着联名信去国子监,让沈墨先生牵头,再请二十位老教授签名,看谁还敢造谣!”
三人在雅音阁门口分手,林伯往国子监方向走去,灰布长衫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柳儿提着裙摆,朝着卖花姑娘所在的南城跑去,淡绿的身影像一缕希望的风;路智则转身走向皇宫,青布袍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起,脚步坚定。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向不同的方向,却又隐隐连成一片,如同文华会的根基,看似分散,实则紧密相连。
路智刚走到朱雀门,就看到周不凡的弟子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急色:“路公子,不好了!黑虎帮和毒蝎门围攻我们的西城分舵,周盟主已经带人赶过去了,让我给您带句话——秦相的人要动手了,琴棋展的安保,您一定要多留心!”
路智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周盟主有没有说,魔教的人有没有动静?”
“暂时没有,但分舵的兄弟在黑虎帮的人身上,搜到了魔教的令牌。”弟子递过一枚黑色令牌,上面的骷髅头纹路与黑袍人给的一模一样,“周盟主说,这是秦相和魔教勾结的铁证,让您务必呈给陛下。”
路智握紧令牌,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秦相的阴谋已经浮出水面,经济封锁、舆论抹黑、江湖挑唆,层层递进,就是为了在琴棋展前彻底搞垮他。但他不会让秦相得逞——文华会的火种已经点燃,百姓的支持就是最硬的底气。
走进御书房时,李大人正在向皇帝汇报户部扣拨款的事。看到路智进来,皇帝放下朱笔,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黑色令牌上:“路爱卿,这是什么?”
路智将令牌呈上,又把周不凡送来的密报递过去:“陛下,这是黑虎帮人身上搜出的魔教令牌。秦相勾结魔教,一边扣下琴棋展的拨款,一边挑唆江湖门派围攻武林盟,还在民间散布谣言,意图在琴棋展前搞垮文华会,甚至可能对陛下不利。”
皇帝看着令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拿起密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当看到“焦尾琴涂毒”的字样时,猛地拍了下桌子:“大胆!”他站起身,走到路智面前,“路爱卿,朕即刻下旨,让户部立刻发放拨款,再派禁军协助武林盟平叛。琴棋展如期举行,朕要亲自去,看看秦相和魔教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路智心中一松,重重叩首:“陛下圣明!”
走出皇宫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街头上,林伯带着文人墨客在张贴联名信,百姓们围在旁边,指着传单上的谣言骂声一片;柳儿和卖花姑娘领着一群小贩,拿着赛事的宣传单,正给孩子们分发糖块,讲解比赛规则;远处的西城方向,传来隐约的马蹄声,那是禁军赶去支援武林盟的队伍。
路智站在街头,看着这一切,突然笑了。秦相的阴谋虽然狠毒,但他忘了,文化复兴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所有渴望光明的人的事。他走到一个正在看联名信的老丈身边,老丈认出他,连忙拱手:“路大人,我们都信你!琴棋展那天,我们都去给你捧场!”
“多谢老丈。”路智躬身回礼。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暖得发烫。他知道,短暂的平静已经过去,秦相的反扑会更加猛烈,琴棋展上的对决将是生死之战。但他不再畏惧——文华会的伙伴们在身边,百姓的支持在身后,陛下的信任在身前,就算前路布满荆棘,他也要带着文化复兴的火种,一步步走下去。
而在秦相府的密室里,秦相看着黑袍人送来的密报,脸色铁青。“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将密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陛下不仅放了拨款,还派了禁军支援武林盟,现在怎么办?”
黑袍人站在阴影里,声音冰冷:“相爷别急。琴棋展还没开始,我们还有机会。路智想靠百姓撑场面,我们就在琴棋展当天,制造混乱,让百姓亲眼看到‘血案’。到时候,就算陛下想保他,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他递过一瓶黑色的毒药,“这是‘牵机引’的升级版,无色无味,涂在琴弦上,只要有人拨动,立刻毒发身亡。相爷只需安排一个‘百姓’,在陛下观赏焦尾琴时,‘不慎’拨动琴弦……”
秦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接过毒药:“好!就这么办。琴棋展那天,我要让路智和他的文华会,一起化为灰烬!”
夜色渐深,京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雅音阁的书房里,路智正在修改赛事流程,柳儿和林伯坐在旁边,一边整理联名信,一边讨论宣传细节;秦相府的密室里,黑袍人和秦相正在密谋最后的阴谋,毒药的寒光在油灯下闪着诡异的光芒。平静的表象彻底破碎,正邪双方的较量已经进入白热化,琴棋展的开幕之日,注定是一场决定文化命运的终极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