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村的祠堂里,油灯噼啪作响,挤满了当家的男女。
陈致远站在前头,将乔兰菁的药圃计划和女子医学院名额的事,高声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底下就炸开了锅。
“好事啊!这可是长远生计!”
“药材值钱,比种地强!”
但很快,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为啥只收女娃?”一个黑脸汉子梗着脖子,“男娃脑子不更活络?让女娃去学医,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就是!三个名额还只给女娃,忒不公平!”
陈致远脸色一沉,用力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眼皮子浅的东西!”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凭什么?就凭这是乔小姐定的规矩!就凭《女子权益法》白纸黑字写着女子可习艺、可经商!
就凭当今圣上倡导人尽其才!
乔小姐愿意带着咱们赚钱,还给咱们村女娃专门留了向上爬的梯子,这是天大的恩情!
你们倒好,还挑拣上了?”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出声反对的,语气更厉:“谁要是觉得不妥,现在就可以退出!药圃不差你那一份地,女医名额,有的是村子抢破头!”
这话一出,那几个汉子顿时缩了脖子,不敢再言。
利益当前,没人真愿意退出。
压下了反对声音,陈致远语气缓和下来:“现在,家里有十三到十六岁女娃,认得几味草药的,站到前面来。”
人群骚动了一阵,陆续走出了五个姑娘,都有些怯生生的,但眼神里都藏着期盼。
陈致远仔细问了她们认识的草药,五个姑娘竟都能答上几种,其中里正家的孙女赵小满、村西头李寡妇的女儿李小草,还有村东头老陈家的二丫陈茯苓,认得的最多,说得也最清楚。
陈致远心里有了底,对众人道:“都看见了?五个姑娘都不错。乔小姐说了,懂药理的优先。
这三个名额,我看就先定小满、小草和茯苓。她们若都能通过乔小姐的考较,自然最好,若有人不过,再从那两个里选。有没有意见?”
这下没人再反对,事情就算定了下来。
五个姑娘和她们的家人,脸上都露出了激动和希望。
同一天夜里,京城乔府。
乔伯谦与周婉贞刚用过晚膳,正在屋里说着闲话,墨香便急匆匆送来一封书信。
“老爷,夫人,二少爷让我送来的信。”
乔伯谦接过信,笑道:“山谦这孩子,定是又来报平安了。”
他展开信纸,周婉贞也凑过来看。
看着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这……陛下竟真有此意?”周婉贞捂住胸口,声音发紧。
乔伯谦放下信纸,眉头紧锁,在屋里踱了两步:“山谦在信里说,如今翰林院中已有风声,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尚主……虽是荣耀,”周婉贞忧心忡忡,“可朝阳长公主身份尊贵,性子听说也刚强,山谦那温和性子,日后岂不是……”
“岂不是要处处谨慎,仰人鼻息?”乔伯谦接过话头,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担心此事。山谦志在经世济民,若尚了主,最多做个富贵闲人,一身抱负恐怕……”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
天家恩典,拒不得。可这恩典背后,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乔伯谦沉吟良久,方道:“此事关系重大,需得尽快告知父亲母亲,也要与二弟、三弟、四弟他们通个气。尤其是二弟,他在凉州,那边消息不通。”
“对对,是该如此。”周婉贞连连点头,心绪稍定,“总得知道,陛下这心思,到底到了哪一步。咱们……也得早做准备。”
烛火摇曳,映照着夫妻二人心事重重的面庞。
乔山谦的这封家书,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乔家内部激起了层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