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葫芦谷。
昔日荒芜的谷地,如今已是屋舍俨然,阡陌交通。
青砖灰瓦的院落整齐排列,祠堂庄重,学堂明亮,养殖区内猪哼鸡鸣,充满了生机。
乔家全族连同周家亲属,终于在这片福地彻底安顿下来。
这一日,谷中张灯结彩,杀猪宰羊,举办了盛大的入伙宴。
乔正松老爷子身着簇新袍服,精神矍铄,带领全族祭拜祖先,感谢上天庇佑,保全家族。
祠堂前的空地上,摆开了数十桌流水席,香气四溢,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族人们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新生活的憧憬,推杯换盏间,家族的凝聚力空前高涨。
乔兰心与张文瑾作为京城这边的代表,忙前忙后,招待各方。
乔山谦、乔林栋、乔海瀚三兄弟也穿梭其间,与族中长辈、兄弟把酒言欢。
望着这热闹祥和的景象,乔正松与乔伯谦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慰与豪情。
乔家,算是真正在京城扎下根了。
然而,京城的朝堂之上,却因江南水患的后续处理,暗流涌动。
灾情惨重,流民数十万,如何安置成了当务之急。
这一日朝会,便有官员出列,言辞恳切却包藏祸心:
“陛下,江南水患,百姓流离,亟待安置。然江南本地遭此重创,恐无力承担。
臣闻凉州等地,地广人稀,近年来在那乔知府治理下,颇有起色,更推广新粮,潜力巨大。
不若将部分流民,迁往凉州安置,既可解江南燃眉之急,亦可充实边地,一举两得。”
此言一出,乔山谦、乔林栋、乔海瀚三兄弟心中顿时一紧。
他们人微言轻,站在朝班末尾,无法直接反驳。
但这提议看似有理,实则毒辣!
大量流民骤然涌入尚未完全稳固的凉州,不仅会极大消耗当地本就紧张的粮食储备,更可能引发治安、卫生等诸多问题,稍有不慎,便会将二叔在凉州的心血毁于一旦!
这分明是有人见乔家崛起太快,想借此给乔家添堵,甚至拖垮乔家!
三兄弟心急如焚,却苦于官卑职小,无法在朝堂上直言。
散朝后,三人紧急商议。
“此计甚毒!绝不能让流民大量涌入凉州!”乔山谦眉头紧锁。
“可我等……如何阻止?”乔林栋面露难色。
乔海瀚年纪最轻,脑子却转得快:“我们不能直接说,但有人可以说!”
他压低声音,“二叔的请安折子不是刚到吗?我们何不……再加点东西?”
三人计议已定,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寻了个由头,在宫门外“偶遇”了正要回御书房的陈大伴。
乔山谦上前,恭敬地递上两份奏章:“陈公公,这是二叔从凉州呈来的请安折子,并附有一份关于……关于灾民安置的浅见。
二叔远在边陲,心系朝廷,若有妄言,还望公公代为转呈,请陛下圣裁。”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
陈大伴是何等精明之人,早朝上的风波他心知肚明,深深看了三兄弟一眼,接过奏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乔大人忠心可嘉,杂家定当转呈。”
御书房内,承天帝正为流民安置之事烦心。
看到陈大伴呈上的乔仲远请安折子,他随手翻开。
前面依旧是惯例的问候与汇报凉州近况,新粮推广、河渠进度等等。
但翻到后面,承天帝的目光凝住了。
乔仲远在奏章后半部分,详细论述了大规模、无序迁移流民至边地的巨大风险——粮食压力、疫病风险、民族矛盾、治安隐患等等,条分缕析,切中要害。
他并未直接反对迁移,而是提出了一个更为稳妥、分步骤的“以工代赈”方案:建议朝廷先在灾情稍缓的江南邻近州县,组织流民疏浚河道、修复堤坝、清理家园,以工钱或粮食支付,使其能暂时安定,并为恢复生产打下基础。
同时,可鼓励部分有技艺、有家底的流民自发前往各地,由地方官府根据实际情况酌情接纳,而非朝廷强行摊派。
这份奏章,数据扎实,论证严密,既指出了盲目迁移的弊端,又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替代方案,水平远超高坐在庙堂之上空谈的某些官员。
承天帝越看眼神越亮,他将奏章“啪”地合上,对陈大伴道:“去,传乔山谦、乔林栋、乔海瀚,还有张、李、王三位阁老,即刻到御书房议事!”
陈大伴心中一凛,知道乔仲远这份奏章,怕是要在朝堂上掀起另一番波澜了。
他躬身应道:“老奴遵旨。”
很快,三位年轻的乔家子弟与三位位高权重的阁老,前后脚走进了气氛凝重的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