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宫道青砖,发出沉闷声响。
凤昭月掌心火纹还在发烫,眉心像被针扎过一样疼。她闭了闭眼,压下天机眸带来的反噬感。马车停下,外面传来守卫验帖的声音。
谢陵舟掀开车帘,先一步下车,转身伸手。
她搭上他的手,指尖冰凉。他察觉到了,握得紧了些。
太和殿偏殿灯火通明,九盏青铜灯幽蓝燃烧,映照出中央那尊刻着“庚戌生辰”的铜像。宾客已入席,裴仲坐在首席,手中折扇轻摇,目光扫来时带着笑意。
凤昭月跟着谢陵舟落座。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裴仲举起杯:“今夜良辰美景,当敬陛下与皇叔同心协力,共保江山。”
慕容景低头饮酒,神色呆滞。
就在他话音落下瞬间,凤昭月猛地睁眼。她用天机眸扫向铜像底部——符文开始流转,灯焰缓缓旋转,形成漩涡状气流。
阵法要启动了。
她立刻掐住掌心,火纹微亮。还能用一次。
不能再等。
她忽然起身,声音清冷:“首辅大人这么喜欢自己,不如把命也刻上去?”
满堂一静。
裴仲折扇顿在半空。
众人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铜像底座赫然刻着四个小字:庚戌生辰。
“以自身生辰为引,布九宫迷魂阵,扰乱君臣视听。”凤昭月冷笑,“这礼器是祭天的,还是祭你自己的?”
裴仲脸色骤变,手中折扇啪地合拢。
“放肆!”他厉声喝道,“区区女流,竟敢污蔑朝廷重臣!来人,将她拿下!”
无人应答。
百官面面相觑,有人已看出那铜像诡异。生辰刻于皇家礼器之上,本就犯忌。
凤昭月不动,只传音入密:“剑斩生辰,阵自溃。”
谢陵舟眼神一凛。
苍雪剑出鞘。
寒光一闪,直劈铜像底座。
“不——”裴仲怒吼。
剑锋落下,正中“庚戌生辰”四字。
轰!
一声巨响,青铜崩裂,碎片飞溅。九盏灯焰同时熄灭,空中扭曲的气流轰然散开,像是无形屏障被撕碎。
幻象未成,阵法已破。
殿内一片死寂。
谢陵舟持剑立于残骸前,剑尖垂地,玄袍猎猎。
凤昭月松了口气,膝盖一软,扶住桌角才没倒下。眉心剧痛,眼前发黑,火纹处渗出血丝,染红袖口。
但她仍站着,目光死死盯着裴仲。
“诸位可曾见过,用自己生辰做阵眼的人?”她声音发颤,却一字一句清晰,“此阵若成,陛下将当众指认皇叔谋逆。是谁想乱朝纲?是谁想毁社稷?”
没人说话。
几位老臣 exchanged glance,已有怀疑之色。
谢陵舟上前半步,挡在凤昭月身前,剑指裴仲:“首辅大人,请解释此物为何现于皇宫重地?”
裴仲坐在席上,指节捏得发白,折扇紧握,嘴角微微抽动。
他没动。
也不能动。
四周暗卫已被玄甲军悄然控制,东西华门有谢陵舟的人把守。他若反抗,便是当场造反。
“本官不知这是何物。”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或许是工匠疏忽,误刻了字。”
“误刻?”凤昭月笑了,“那为何灯阵方位对应九宫八卦?为何火焰呈逆旋之势?你连演都不愿演了?”
裴仲抬眼,目光如刀。
“你以为破了个阵,就赢了?”
“至少你现在不能动手。”她说,“皇帝还活着,谢陵舟也没跪下认罪。你的局,塌了。”
殿内寂静。
慕容景一直低头喝酒,此刻却忽然抬头。
他看了凤昭月一眼。
那一瞬,眼神清明,没有呆滞,也没有畏惧。
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在帮我。
随即他又低下头,继续饮酒,仿佛刚才那一眼从未发生。
裴仲缓缓站起。
他没走。
也没认输。
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皇叔携眷赴宴,果然不负盛名。”他冷冷道,“一个女人也能插手朝政,大胤的规矩,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谢陵舟不语,只将苍雪剑横在身前。
“今晚的事,我会禀明天下。”他说,“私设迷魂阵,意图构陷亲王,首辅大人,你该去刑部走一趟。”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裴仲咬牙。
两人对峙。
谁都没退。
凤昭月靠在桌边,体力几乎耗尽。火纹灼烧感越来越强,像是要把她的手掌烧穿。她悄悄用指甲掐大腿,逼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倒。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知道裴仲不会就这么认输。
他也一定还有后招。
但至少今晚,他们赢了第一步。
谢陵舟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短。
却让她明白:他在。
一直都在。
她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内侍冲进来,脸色惨白:“启、启禀陛下……西角门……发现三具尸体,胸口都插着带血的请帖!”
全场哗然。
谢陵舟眼神一冷。
凤昭月心头一跳。
请帖?
他们进宫时用的就是请帖……
她猛地看向裴仲。
他嘴角竟扬起一丝笑。
不是慌乱。
是算计。
“怎么?”裴仲慢悠悠开口,“难道皇叔以为,只有一个局?”
谢陵舟握紧剑柄。
凤昭月撑着桌子站起来。
她的火纹又开始发烫。
不是因为反噬。
是因为——新的危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