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还在响。
凤昭月盯着檐下那片碎瓦，手心发烫。她刚要蹲身去捡那角黑布，门边传来脚步声。
萧寒站在那里，手里拎着酒葫芦，脸上又挂起笑。
“王妃。”他说，“我忘了件东西。”
她没动，只看着他。
“什么？”
他举起折扇，轻轻展开。
背面四个字：信已送达。
她瞳孔一缩。
刚才那块布，是玄冥教的标记。他来得正好，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发现。
“盟主深夜回府，不怕皇叔起疑？”她慢慢直起身，袖口压住掌心，火纹还在跳，但她不能用。昨夜三次已满，再催一次，皮肉会裂。
萧寒没答话，从背后抽出一把伞。
黑绸伞面，铜柄雕云纹，看着普通，可分量沉得不像样子。
他把伞往桌上一放，发出闷响。
“谢老三那破阵玩具，借你玩玩。”
凤昭月眉心跳了下。
千机伞？谢陵舟提过一次，是他胞弟谢玄做的机关，能破五行阵眼，但十年前就失传了。
她不动：“你从哪拿的？”
“不是拿。”萧寒冷笑，“是他还我的命。”
她说：“皇叔若知道你拿了这东西，怕不会让你活着走出王府。”
“那就别让他知道。”萧寒退后一步，靠在门框上，“我送完了，该走的人是你。”
他转身要走。
凤昭月立刻出声：“等等。”
萧寒停步，没回头。
她走到桌前，伸手握上伞柄。入手冰凉，指腹摸到一圈细纹，像是刻了字。
她指尖一旋。
咔。
伞骨弹出半寸，内侧露出齿轮咬合的结构，还有几道暗红符线，像是用朱砂画的阵法。
这不是普通的机关。
她低语：“这是热启式机关？”
萧寒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懂这个？”
“略知一二。”她没抬头，继续摸索伞柄底部。那里有个铜环，微微发烫。
她将掌心火纹贴上去。
温度一传，机关轻震。
咔哒。
伞柄侧面滑开一道暗格。
里面是一张残笺，写着几个字：“北疆雪夜，阵起寅时。”
还有一枚微型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北方。
最底下，刻着一个“萧”字。
她猛地抬头：“这伞，是你从谢王爷机关库取来的？”
“不是取。”萧寒声音哑了，“是他还我的命。”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
凤昭月站着没动。火纹开始反噬，掌心像被刀割，她咬牙忍住。
桌上的伞静静躺着，罗盘指针微颤。
她刚要把伞收好，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陵舟来了。
他走进书房，目光直接落在桌上。
看到千机伞那一瞬，他眼神变了。
“这东西怎么在这？”
凤昭月把残笺递过去：“萧寒送来的。他说是‘还你的命’。”
谢陵舟接过伞，手指抚过伞骨，动作很轻，像是在碰一件旧物。
“这伞是我弟弟做的。”他声音低，“十年前边关大战，裴仲设了‘阴命祭阳阵’，困住我军三万。这伞能破阵眼，但需要有人引火入枢。”
“引火？”她问。
“用纯阳之气激活机关核心。”他抬眼看她，“当年只有一个人做到了——萧寒。”
她心头一震。
“他差点死在阵里。”
谢陵舟把伞翻过来，打开暗格，看到里面的“萧”字，沉默片刻。
“这伞本该在他死后烧掉。”
“所以他不是偷的。”她说，“是你弟弟留给他的。”
谢陵舟没否认。
“他为什么要现在送来？”
“因为他知道裴仲要动手了。”她指着罗盘，“北疆方向，寅时阵起。和宫宴那天，裴仲气运里的阵法时间一致。”
谢陵舟盯着她：“你用了火纹。”
她一僵。
“启机关的时候。”
她没说话。
谢陵舟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她想抽，没抽动。
他掀开她袖口。
掌心火纹泛着猩红，边缘已有裂痕，像是干涸的河床。
“三次已满。”他声音冷，“你还用？”
“只有我能启机关。”她说，“别人碰，会触发反制。”
谢陵舟盯着那道裂痕，松了手。
“林太医的药呢？”
“还没送来。”
“你明知会伤身。”
“我也明知不用它，你会死在北疆。”她抬头看他，“就像十年前那样。”
谢陵舟静了几秒。
他把伞放回桌上，动作很重。
“从现在起，你不准再用火纹。”
“我不答应。”
“这不是商量。”
“那你就杀了我。”她说，“不然我照样用。”
谢陵舟盯着她，眼神变了。
不再是冷，而是某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忽然抓起她的手，拉向自己腰间。
“拿着。”
她低头。
是九花玉露丸的小瓷瓶。
“一天一颗。”他说，“用一次，吃一颗。少一次，我就打断你的手。”
她没接。
“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我不拦。”他说，“我陪你一起疯。”
她愣住。
谢陵舟把药塞进她手里，转身要走。
“等一下。”她叫住他。
他停步。
“萧寒说这伞需要地形和气机牵引。”她问，“你知道哪里能用？”
谢陵舟回头：“城西废庙，地下有前朝阵基。只要有人在寅时点燃阵眼，伞就能逆推阵法走向。”
“我去。”
“不行。”
“我能活到现在，不是靠你保护。”
“那你靠什么？”
“靠我知道剧情。”她直视他，“靠我看得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谢陵舟沉默很久。
“你要去，可以。”他说，“但必须带暗影。”
“可以。”
“还有。”他走近一步，“你再瞒伤情一次，我就把你锁在地牢。”
她笑了下：“那你得先抓得住我。”
谢陵舟没回话。
他走了。
房里只剩她一人。
她低头看手中药瓶，又看桌上的伞。
罗盘指针还在转。
她抬起手，火纹裂口渗出血丝。
血滴下来，落在伞柄铜环上。
机关轻响。
伞骨又弹出一分。
一道新的符线亮起，连成北斗形状。
她盯着那光，呼吸变重。
门外，一片落叶飘过门槛。
刚好盖住那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