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皇都,镇边长公主府邸的书房内。
昭凰正听取青鸾的汇报。白鹤则隐在阴影中,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主子,吏部张谦、户部李绩、兵部王焕三人已押入诏狱,其罪证确凿,不日即可按律处置。”青鸾声音清晰平稳,“另,兵部侍郎苏烈及其相关党羽共计七人,经凤翼军详细核查,其贪墨军饷、克扣边军物资、与慕容氏余孽暗通款曲之罪,亦已证据链完整。”
昭凰眼神未离手中的北境军报,只淡淡问道:“苏烈呢?可还抱着他那套‘水至清则无鱼’的歪理,在狱中狡辩?”
青鸾唇角微露一丝冷嘲:“回主子,初时确实如此,妄图以‘官场惯例’脱罪,声称所得钱财大多用于上下打点,并非独吞。直到……我们将他暗中在江南购置的千亩良田地契,以及其外室所生之子名下,那堪比侯府的金玉满堂账册,摆在他面前。”
昭凰冷哼一声:“国之蛀虫,吸食的是将士的血,动摇的是社稷的根。传令,苏烈罪大恶极,革除一切官职爵位,查抄所有家产充入军需。其本人,三日后,西市口,明正典刑,悬首三日,以儆效尤。其余涉案党羽,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是!”青鸾肃然应下。
她深知,主子以苏烈之血祭旗,不仅是为了彻底斩断旧日官场盘根错节的“惯例”,更是以此雷霆手段,投石问路。这颗人头落地之声,必将惊动藏于暗处的北幽慕容家与拓跋家余孽,迫使他们自乱阵脚。
昭凰扫了一眼,眼神冰冷:“名单上另外几个,盯紧了吗?”
“回主子,均已布控。只待主子一声令下。”白鹤的声音低沉而肯定。
昭凰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她想起白日里与太子弟弟淳于景轩的短暂会面。
那个自幼在毒物与阴谋中艰难求存的弟弟: “皇姐,”他屏退所有侍从,在只余二人的静谧宫室内,声音轻缓却无比清晰,“这万里江山……太重了。我独自一人,总是惴惴难安。但有皇姐在身边,与我并肩,我这心里,才算真正有了底。”
“告诉玄雀,”昭凰对青鸾吩咐道,“让她手下的商队,加大对北境各军镇的物资供应,尤其是御寒衣物和精良药材,务必在寒冬来临前送到。我要让边军将士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是。”青鸾应下,随即又递上一封密信,“主子,东溟来的。”
昭凰接过,拆开火漆封印。
信是沧溟煦写来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内容却并非儿女情长。
信中详细分析了北幽近期可能的动向,提醒她慕容氏虽暂退,但其根基犹在,需防其反扑。
同时,信末才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写道:“闻卿执掌虎符,整顿吏治,夙夜匪懈。万望珍摄,勿过劳顿。东溟商路已通,若有需,顷国之资,亦在所不惜。”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昭凰冰冷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暖意。
他懂她,知她并非需要庇护的莬丝花,而是能与他并肩的梧桐木。他提供的不是简单的保护,而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与策应。
她提笔回信,同样先是冷静地交流了边境军情和朝局看法,最后才笔锋一转,添上一句:“煦尘哥哥亦当善自保重,批阅奏章,墨汁勿沾衣襟。”写完,自己也不禁莞尔。
东溟皇宫,御书房。
沧溟煦看着手中昭凰的回信,当读到最后那句调侃时,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失笑。侍立一旁的墨羽难得见到陛下如此轻松的神情,心中暗忖,怕是只有西凤那位公主殿下的信,才有此奇效。
“陛下,西凤昭凰公主殿下行事雷厉风行,已拿下数名贪官,朝野震动。”墨羽在下方禀报。
“她向来如此。”沧溟煦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随即正色道,“我们的人要配合好,她需要什么,便提供什么。另外,北幽那边有何动静?”
“慕容氏与拓跋氏残部确有异动,似乎在联络旧部。但昭凰公主殿下已命崔云帆将军严加整肃边军,他们难有作为。”
沧溟煦点点头:“还不够。传信给我们在北幽的暗桩,给他们找点麻烦,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不能让慕容氏有精力去干扰珈儿。”
“是!”
西凤,某处隐秘的宅院。
昏暗的灯光下,几张面孔阴沉如水。
“好一个昭凰公主!好一个崔家!这是要将我们连根拔起!”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狠狠一拍桌子,他是被查处的兵部主事王焕的族叔,亦是朝中一员。
“谁能想到,陛下竟如此信任她,将武威军和整顿朝纲的大权都交给了她!”另一人忧心忡忡,“我们之前暗中依附北幽慕容氏,如今慕容氏倒台,公主追查下来,我等恐怕……”
“慌什么!”一个看似儒雅,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者缓缓开口,他是朝中清流一派的边缘人物,但与某些被查官员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树大招风。昭凰公主殿下年轻气盛,手段酷烈,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得罪了太多人。我等只需暂避锋芒,静待时机。”
“时机?何时才是时机?”
老者阴冷一笑:“陛下龙体……终究是堪忧。太子殿下仁弱,且体弱多病。若将来……这朝堂之上,难道真能由一个女子长久把持?届时,便是我们的机会。眼下,且让她去折腾,我们只需暗中联络,保存实力即可。”
几人闻言,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中的惶恐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蛰伏的恶意。
定国公府,崔云逸的书房。
新任门下侍中崔云逸并未因高升而忘形,他正在灯下仔细阅读各地呈报的文书。与两位兄长的武勇不同,他更擅长从繁杂的政务中梳理脉络。
“三爷,”他的心腹幕僚低声道,“今日朝中,虽无人敢明面反对公主殿下,但私下里,非议之声恐不在少数。尤其是公主以凤翼军稽查六部,越过了一些常规程序,引来些许微词。”
崔云逸放下文书,神色平静:“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公主殿下此举,是为刮骨疗毒,些许疼痛与非议,在所难免。我等要做的,便是替殿下稳住朝局,将整顿之后的空缺,尽快用可靠之人填补上,确保政务畅通,不让宵小有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睿光:“同时,也要留意那些看似沉寂的势力。大哥掌京畿,二哥辅佐公主掌边军,我居中枢,我们崔家如今看似权势滔天,实则亦在风口浪尖。更要谨言慎行,事事以国事为重,方能不负陛下与公主信任,亦能保全自身。”
幕僚躬身:“三爷深谋远虑。”
崔云逸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坚信西凤必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局面。
而此刻,远在北境武威军大营的崔云帆,正对着麾下将领发出雷霆之怒,新一轮的军中整肃,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