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混着血腥气，顺着林绝的额角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靠在一条阴暗的巷弄墙壁上，胸口的剧痛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与楚天恒手下那名改造人的一战，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通讯器轻微震动，屏幕亮起，是白景明发来的新坐标。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串代表着死亡的地址。
林绝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抹去脸上的雨水，眼神重新变得如寒铁般坚硬。
他不能停。
每多耽搁一秒，楚天恒的势力就多一分壮大的可能，这个世界的未来就多一分坠入深渊的危险。
拖着重伤的身躯，林绝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尽的雨夜之中。
……
坐标指向的地方，是一家临街的小面馆。
老旧的招牌在风雨中摇曳，昏黄的灯光透过满是水汽的玻璃，勉强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地。
都这个时间了，还在营业。
林绝的身形隐匿在街角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猎豹，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正在店里忙碌着。他擦着桌子，收拾着碗筷，动作不快，却透着一股经年累月的熟稔。
这个背影……
林绝的瞳孔猛地一缩。
太熟悉了。
熟悉到刻骨铭心。
他一步步走出阴影，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他走到了面馆的玻璃窗前。
店里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了过来。
那是一张布满风霜的脸，眼角堆着和善的皱纹，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与冰冷的敌意。
轰！
林绝的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整个世界瞬间凝固。
吴叔……
竟然是吴叔！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另一个同样冰冷的雨夜，瞬间与现实重叠。
那是前世，他被仇家追杀，身无分文，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蜷缩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店门口，又冷又饿，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
是这个男人，打开了店门。
“小伙子，进来躲躲雨吧。”
他不仅给了他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为他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卧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大小伙子，别灰心，谁没个难处？这顿我请了，以后有出息了别忘了我就行！”
吴叔拍着他肩膀的温度，那碗面的热气，是他前世在无尽黑暗与绝望中，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温暖。
可现在……
眼前的吴叔，眼神里只有陌生和杀意。他的站姿，他肌肉的细微紧绷，无一不说明他已经不是那个普通的面馆老板。
他是楚天恒的人。
是自己清算名单上的一环。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你！
林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吴叔似乎确认了他的身份，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抄起手边的擀面杖，朝着林绝的头颅狠狠砸来！
那力道，那速度，早已超越了常人。
林绝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擀面杖带着凌厉的风声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砸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你是谁？！”吴叔低吼道，眼中再无半分昔日的温情。
林绝看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吴叔一定是被楚天恒用某种手段控制了，或者用家人威胁，逼他走上了这条路。
就像前世一样，他最终也成了楚天恒霸权路上的牺牲品。
林绝在心中默念。
与其让你被楚天恒利用殆尽，最终凄惨地死去，不如……由我来亲手了结。
这份恩，我记在心里。
这份债，由我来背负！
下一秒，林绝的眼神从极致的痛苦化为了极致的冰冷。
他的身影动了。
快如闪电，势若奔雷！
吴叔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所有反抗，在林绝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呃……”
吴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林绝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双曾递给他热汤面的手，此刻正被他死死钳住。
他看着吴叔的眼睛，无声地用口型说道：
“……对不起。”
“……再见。”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一切归于沉寂。
吴叔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脸上最后定格的，竟是一抹释然的微笑。
林绝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剜心剔骨的剧痛。
这不是清算，这是一场献祭。
他献祭了自己心中最后一片温暖的净土。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中扫过吴叔垂落的手。在他的袖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露出了一个坚硬的边角。
林绝蹲下身，颤抖着从里面抽出了一枚黑色的卡片式通讯器，款式极为特殊，背面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形似衔尾蛇的徽记。
这绝不是楚天恒势力常规配备的东西。
这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
林绝握着那枚冰冷的通讯器，却再也站不起来。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任由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
他抬起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复仇之外的……迷茫与痛苦。
这一刻，他不像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复仇修罗。
更像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归途的孩子。
但这种脆弱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撑着地面，摇晃着站起身，将那枚通讯器紧紧攥在手心。
他启动了自己的通讯器，接通了白景明的频道。
那边沉默地等待着。
林绝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