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园出口的广场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
风停了，鸟噤声了，就连远处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变得细不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个对峙的身影上。
韩立，面色如常，眼神却像两柄出鞘的利刃，淬着万载玄冰，一寸寸地刮过顾长生的脸庞，试图从他每一丝肌肉的颤动中，寻找到破绽与心虚。
这股压力，已经超越了寻常弟子的气势压迫，更像是一种神魂层面的审视，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感情。
周围的弟子看不懂其中玄机，只觉得心头发寒，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恐怖的漩涡中心，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然而，漩涡中心的另一人，顾长生，却平静得像一潭幽深的古井。
他甚至没有去抵御那股逼人的气势，任由其冲刷在自己身上，如同春风拂面。
他的内心，一片空明。
韩立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眼神中每一缕惊疑、愤怒与试探，都清晰地倒映在他的心湖之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他在欣赏，也在评估。
欣赏这位未来人界第一人的心性，评估这次“挑衅”所能带来的后续影响。
时间，在死寂中一息一息地流逝。
韩立的目光愈发冰冷，他几乎可以断定，之前那一系列看似巧合的事件，背后必然有此人的影子。但他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要这么做。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认。
就在这股压力攀升至顶点的瞬间，顾长生终于动了。
他迎着韩立那足以让炼气高阶修士心神失守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歉意，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丝了然，一丝……挑衅！
然后，在全场所有弟子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顾长生轻轻地、肯定地，点了点头。
轰！
这个轻微的动作，在韩立的脑海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怎么敢？！他怎么做到的？！
无数的惊涛骇浪在韩立的心灵世界中疯狂卷起，杀意、惊愕、不可置信，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好胜心，疯狂交织！
他承认了！他竟然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承认了！
然而，韩立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那片万载玄冰的正下方，一座酝酿着无尽杀意的火山，正在缓缓苏醒。
引爆了这一切的顾长生，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韩立一眼，仿佛眼前的宿敌不过是路边的一块顽石。
他平静地转过身，双手负后，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悠然走入人群。
人群如潮水般自动向两侧分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与不解。
顾长生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之下，闲庭信步般地，消失在了广场的尽头，将整个舞台，连同那滔天的压力与风暴，都留给了原地不动的韩立。
……
洞府内，石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顾长生盘膝坐在蒲团上，呼吸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刚刚指点了一位外门弟子，用一种更古老的法决路径，避开了一次注定要发生的修炼岔路。
‘因果干预……已完成。’他心中默念。
就在此时，他识海深处，一个沉寂了十九年的金色古字——‘源’，骤然亮起。
嗡！
一道不属于此界的玄妙波动，无声炸开，瞬间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
顾长生身体猛地一颤，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仿佛干涸了无数年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第一股甘泉。
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凭空而生，沿着他的经脉流转一周，最终沉淀于丹田，让他的法力肉眼可见地精进了一丝。
冰冷的文字浮现在脑海。
顾长生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炽热！
他没有欢呼，而是立刻弹指打出一道隔音禁制，将小小的洞府彻底封锁。
他摊开手掌，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却无比强大的力量，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快意的笑容。
成了。
他望向窗外，目光穿透石壁，仿佛看到了远处另一个默默无闻的药园。
‘韩老魔发育日记观察员……现在，正式上岗。’
而在他潇洒离去许久之后，百草园的广场上，韩立依旧站在原地。
周围的弟子早已散去，只剩下萧瑟的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拳。
指节，已然发白。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惊涛骇浪尽数退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冰面下熊熊燃烧的昂扬斗志。
“好……很好。”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顾长生，不论你背后有什么秘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韩立此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这场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