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的夜空，被冲天的大火染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焦臭的金属、烧焦的血肉与灵能逸散后特有的甜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程晋站在基地的废墟中央，脚下是扭曲的钢筋与破碎的混凝土块。
手机屏幕上，《三界讨伐联盟共同行动纲领》这个标题依旧亮着，像一个冰冷的嘲讽。
他嘴角那抹森然的冷笑，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绝对冷静。
愤怒？仇恨？
这些情绪依然存在，却被他强行压入意识的最深处，化作了驱动这具身体最底层的燃料。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不是来欣赏自己的“战果”的。他要找到答案。
找到这群“深渊信徒”不惜暴露，也要在这里进行的那个实验的……终极秘密。
程晋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幽冥之眼缓缓开启。
整个废墟在他眼中呈现出另一番景象。残留的灵能轨迹如蛛网般密布，亡魂的怨念汇聚成灰黑色的雾气，在残垣断壁间无声地哀嚎。
他迈开脚步，如同一个最精准的探测器，开始在废墟中搜索。
他的目标不是幸存者，而是信息。
很快，他来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前。从衣物的残片和周围散落的仪器来看，这人生前应该是一位高级研究员。
程晋再次拿出那部特制手机，点开了【幽冥百科】。
摄像头对准了尸体。
“滴——正在扫描目标残存信息……”
一行行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模因污染？
程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继续扫描下一具尸体。
结果大同小异，每一个核心成员的思维残片中，都充斥着对“模因”的狂热与恐惧。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整个基地的最深处，这里似乎是一个独立的防爆实验室，但在程晋的雷法之下，依旧化作了一片狼藉。
实验室中央，躺着一个身穿白色学者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七窍流血，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混杂着狂喜与惊骇的表情。
他就是这个基地的最高领导者。
程晋将手机对准了他。
“滴——扫描开始……警告！检测到高强度信息污染源！警告！”
手机屏幕上，正常的数据流旁边，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无法解读的乱码。那些字符仿佛活物一般扭曲、蠕动，仅仅是看着，就让程晋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与恶心。
这就是……深渊模因的具象化？
【幽冥百科】的分析进度变得异常缓慢，仿佛陷入了泥沼。
程晋眼神一凝，不再等待，直接俯下身，伸手探向那具尸体。
他的目标很明确，【幽冥百科】扫描到的信息污染源头，正指向此人的心脏位置！
冰冷的学者服下，皮肤已经失去了所有温度。
程晋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探入其胸腔。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触感。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且……异常光滑的物体。
他猛地将其掏出！
那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
它非金非石，表面没有任何反光，仿佛能将周围所有的光线尽数吸收进去，形成一个纯粹的、绝对的“黑”。
黑曜石！
这就是他们守护的秘密！
就在程晋的指尖触碰到这块黑曜石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充满了极致恶意与疯狂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野蛮地涌入他的脑海！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
只有纯粹的、抽象的“认知”。
他“看”到了宇宙的背面，那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暗深渊。
他“听”到了亿万个文明在绝望中被同化、被扭曲的哀嚎。
他“理解”了那种视万物为食粮、视理智为病菌、视存在本身为错误的可怕意志。
那是一种超越神佛、凌驾于三界法则之上的……“存在性”污染！
任何试图理解它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感染！
“呃啊——！”
程晋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冷汗浸透了后背。
仅仅是刹那的接触，就险些让他的神魂彻底崩溃！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块静静躺在地上的黑曜石，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污染’和‘敌人’……”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相比之下，你们这些所谓的联盟，不过是……即将被冲垮的沙雕。”
他的格局，在这一刻被强行拉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个人的恩怨，在整个世界都可能被颠覆的恐怖真相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这时——
“滋……滋啦……”
废墟中，一台残破的全球通讯设备突然闪烁起微弱的红光，屏幕被强行点亮。
一个由龙图腾与十字剑交叉组成的徽记，占据了整个屏幕——那是“三界讨伐联盟”的标志！
紧接着，一个冰冷、威严、不含任何感情的男声，通过这台设备，也通过此刻全球所有被激活的频道，响彻云霄。
“告三界众生！”
“‘天网’已张，代号‘幽灵’的程晋，被列为灭绝级目标！”
“凡提供其踪迹者，赏万世功德；凡助其者，视为同罪，诛无赦！”
声音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程晋缓缓从地上站起。
全球通缉。
三界公敌。
他听着这来自全世界的宣战，脸上的震撼与惊恐缓缓褪去。
他弯下腰，重新捡起了那枚仿佛蕴藏着宇宙终极恶意的不祥黑曜石，紧紧握在手中。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程晋抬起头，望向被火光映照的血色夜空，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也无比坚定。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