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像被揉碎的月光，在净水湖面上漾开一层朦胧的白。王默蹲在岸边，指尖刚要触到水面，就被一股微凉的气流轻轻托住——那是水王子独有的气息，带着深海的清冽，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别碰。”他的身影从雾里钻出来时，身影已落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黑曜石般的长发垂在肩头，水蓝色的眼眸在雾气中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子，“湖里的水纹还记着上一次的约定，乱动会打乱时间的轨迹。”
王默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缕凉意。她仰头看他，月光恰好拨开雾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你果然在这里。”三个月前分别时，他说会在净水湖的满月夜等她，无论人类世界过了多久，湖底的潮汐总会准时为约定醒来。
水王子的目光掠过她发梢沾着的几片枫叶——那是人类世界深秋的印记。他微微蹙眉，伸手想替她拂去，指尖悬在半空却又收了回去，转而望向湖面：“人类的季节变得很快。”
“嗯，”王默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鞋边还沾着来时路上的泥土，“叶罗丽战士们最近在忙别的事，曼多拉好像又有新动作，但我……”她顿了顿，声音轻下去，“我总觉得该先来这里。”
话音刚落，湖面突然泛起一圈圈银亮的涟漪，像有人在水底点燃了无数盏灯。水王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抬手结了个水纹结界，将两人与湖面隔开：“它在提醒我们，约定不止是等待。”
王默看着那些涟漪逐渐聚成模糊的影像——那是五年前的净水湖，她穿着不合脚的水蓝色长裙，手里攥着他送的水之契约，紧张得连话都说不连贯。那时的水王子站在同样的位置，眼神比现在冷得多，却在她摔倒时，第一次伸手扶住了她。
“为什么总信我？”水王子忽然开口，雾气在他周身凝成细小的水珠，“人类不是最害怕未知吗？”
王默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从水里捞出被曼多拉困住的她，蓝色的披风扫过水面，带起一串会发光的涟漪。那时她只觉得他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根本没想过害怕。“因为你眼里的水，是干净的。”她认真地说，“就像净水湖，不管外面发生什么，这里的水从来不会变浑。”
水王子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王默还没看清，湖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那些银亮的涟漪瞬间变成暗红色，像有什么东西在水底挣扎。结界外传来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坚硬的鳞片在刮擦水面。
“它来了。”水王子的声音沉了下去，蓝色的眼眸里泛起寒光，“比我预想的早。”
王默握紧了口袋里的叶罗丽魔法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是曼多拉派来的？”
“不是她。”水王子摇头，结界外的暗红色涟漪中浮出无数细小的触须，像水草一样扭曲着，“是被污染的深海怨念，它们闻到了你的气息——人类的温暖，对它们来说是最好的养料。”
触须撞在结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结界表面的水纹剧烈地波动着。王默看到水王子的脸色白了一瞬，他抬手按在结界上，蓝色的魔法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出来，修补着被撞出的裂痕。
“你先走。”水王子的声音有些不稳，“从湖底的传送阵回人类世界，我能挡住它们。”
王默却后退了一步，举起了魔法棒：“上次在清溪峡，你为了救我耗尽了仙力，这次该我了。”她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与罗丽的契约，粉色的魔法光芒从她身上升起，与水王子的蓝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叶罗丽魔法，爱的心，温暖的光，净化吧！”
粉色的光芒触碰到暗红色的触须，那些触须瞬间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嘶鸣。但更多的触须从湖底涌出来，像潮水一样淹没了结界的表面。水王子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看向王默，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它们太多了，你的仙力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王默的魔法棒突然闪烁了一下，粉色的光芒弱了下去。她踉跄了一下，感觉体内的仙力在快速流失。水王子立刻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蓝色的光芒暴涨，暂时逼退了那些触须。
“听话，快走！”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这不是你该面对的东西。”
王默却抓住了他的衣袖，他的衣袖像水一样冰凉，却让她莫名地安心。“你说过，约定是两个人的事。”她抬头看着他，眼里的光比湖面的涟漪还要亮，“你等我来，就该知道我不会一个人走。”
水王子的身体僵住了，他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那只手很暖，带着人类独有的温度，烫得他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疼。结界外的触须再次发起冲击，这一次，结界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暗红色的雾气顺着缝隙钻了进来，落在王默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
“王默！”水王子惊呼，伸手想去擦那道印记，却发现它像活的一样，正顺着王默的手臂向上蔓延。
王默疼得皱起眉，却咬着牙没出声。她看着那道黑色的印记，突然想起罗丽说过的话——当人类的爱与叶罗丽仙子的力量真正融合时，就能产生净化一切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水王子按在结界上的手。
他的手很冷，她的手很暖，两种温度碰到一起的瞬间，蓝色与粉色的光芒同时爆发出来，像一道光柱直冲天际。湖面剧烈地翻腾着，暗红色的触须在光芒中寸寸消散，发出凄厉的尖叫。
但王默没注意到，随着光芒越来越盛，水王子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他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闪过一丝决绝的温柔。当最后一根触须消失时，他突然松开手，猛地将王默推向湖中心的传送阵。
“水王子！”王默惊呼着摔倒在传送阵上，粉色的光芒散去，她看到水王子的身体正在化作无数蓝色的水珠，融入净水湖的水面。
“记住，”他的声音像风一样飘过来，带着湖水的凉意，“净水湖的约定，从来不是让你等我，而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身体已经完全消失在湖水中。湖面恢复了平静，只有那道黑色的印记还留在王默的手臂上，像一个冰冷的符咒。传送阵开始发光，将王默包裹在其中，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凉的湖水。
当王默再次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人类世界的湖边，手里还攥着一片从净水湖带出来的蓝色鳞片。手臂上的黑色印记隐隐发烫，她低头看着那片鳞片，突然发现鳞片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下一个满月，换我来找你。”
远处传来罗丽的呼唤声，王默握紧鳞片，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她不知道水王子为什么要消失，也不知道那道黑色的印记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净水湖的水还在她的血脉里流动，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而在她看不到的水底，一片深蓝色的结界正在缓缓成形，结界中央，一颗透明的水珠里，隐约浮着水王子沉睡的身影。水珠表面，缠绕着与王默手臂上相同的黑色印记，正一点点侵蚀着透明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