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陈列着一列一眼望不到头的的玻璃容器，高度在四米左右，向上接通黑色管道，正咕噜咕噜向水中充着氧气。
水、或者说透明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个巨大的白茧，和祝九朝在【万象】身上见过的很像。
她靠近一些，发现这些白茧下部都是由许多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托举起来的。
但这白茧似乎与【万象】本体上的略有不同，其中包裹孕育着一道黑色的影子，不断心跳般的鼓动着。
祝九朝将手抵在最近的玻璃容器上，蓝色符文自她的掌心涌出，似乎没有实体，毫无阻碍地穿过玻璃，没入里面的透明液体。
静待两秒，那透明液体无声地暴动起来，每一滴水都附着在白茧表面，朝着不同的方向死死拖拽——
白茧被暴力撕开，里面的黑色阴影掉进液体中。
那是一只还未完全孵化的鬼面人。
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粘液，十分防水，即便掉进外层液体中，也没有要溺毙的迹象。
祝九朝忽然理解了零九所说的词语。
——工厂。
什么工厂？
【万象】与梁颂生产神秘的生物工厂。
鬼面人被大量放出缠住136小队，祝九朝至今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操刀鬼则在养老院中损伤惨重，都需要补充库存。
祝九朝面无表情握拳，那水流化作的尖刺狠狠扎进鬼面人的脑袋！
“——！”
剧痛令鬼面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它看到了少女映在玻璃上的模糊身影，但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
下一刻，祝九朝松手，丝丝缕缕的血从鬼面人脑袋中溢出来，很快将整个容器中的液体都浸染成了一片猩红。
容器连接的警告灯在检测到鬼面人没有了生命迹象后开始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平静的夜空。
“卧槽——”
总控室中，梁颂给自己泡了包方便面，刚往嘴里塞了一口，就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声，一口面差点喷出来。
他看向那个区域的监控，祝九朝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怎么找到这来的？？？！！”
还没等他放下泡面碗，监控画面中，祝九朝手臂抬起，微微一扫。
一股极为强横的剑意顷刻间席卷了祝九朝周身十米范围内所有的玻璃容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滴答……”
滴答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细微的“咔嚓”声响起，所有的玻璃容器半腰处多出了一道窄细的裂痕，随后轰然倒下！
白茧表面也多出一道裂痕，在液体随着玻璃容器一起碎开在地面上时，白茧的上半部分也渐渐滑落下来。
其中，鬼面人的尸体仅剩一半，切面极为光滑平整。
大股大股的鲜血流下来，和地上的液体、玻璃碎片和鬼面人残肢融为一体。
唯一的幸存者是那只人鱼，但在现场目睹屠杀的它，比任何人都更加无比深切地感受到了眼前少女的恐怖。
明艳跳动的火焰中，少女如同饿鬼修罗，踩着尸山血海，看向隐秘角落中的监控，冷冷吐出两个字：
“出来。”
明明隔着屏幕，梁颂却觉得被腰斩的是自己。
“……”他愣了两秒，随即又往嘴里塞了口面，抹了把嘴，将碗放到乔信之面前，拍拍他的头，“吃吧。”
自己则来到主控台前，啪啪啪啪按下一排按钮。
“跑到我的地盘来，还真是不怕死啊……”
祝九朝等了两分钟，有些不耐烦地向前走了两步，整个区域大亮，似乎有人开启了工厂的照明系统。
梁颂缓缓走来，在祝九朝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两人对峙片刻，梁颂微微挑眉，“你看到我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你藏得又不好。”
“……”梁颂顿了顿，回忆了一下，“因为汤明安？你们居然能赶在药剂分解之前拿到血检报告。”
“我确定了你脖子上的是针孔，在操场上那次。”祝九朝淡淡道。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
“更早一些。”祝九朝抬眼看他，“从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你跟着我从学校出来，提醒了我一句话。”
梁颂一愣，那天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喂喂！你走过了！”】
“很奇怪，对吧？我们之前明明不认识，按理来讲，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住在哪儿，但你却知道我晚上应该坐公交车回去，甚至知道我会在那个站牌等车。”
“……”梁颂笑了，“就凭这一句话？”
“对我来说，一句话就够了。”祝九朝简洁道，“我赶时间，把乔信之给我，我立刻就走。”
“可以啊。”梁颂看向祝九朝，“你把那只哈士奇带给我，我就把乔信之交给你。”
祝九朝抬眼看了他片刻，忽然开口：“你的档案上，父亲那栏填了个名字，梁寒。”
听到这个名字，梁颂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落下来，直至最后面无表情，“……不可能。”
祝九朝点头：“我也觉得你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会是谁在背后出卖你呢？
好难猜啊——”
太贱了。
梁颂脸上的肉轻轻抽搐一下。
祝九朝继续道：“……简直就是把刀塞在我手里，引诱我来杀了你一样。”
“为什么要杀死我呢？”梁颂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很轻，带着引诱，仿佛恶魔的低语，“祝九朝，我们才是同类啊。”
梁颂指指自己：“我，从出生开始就被父母当做实验对象的，你知道我注射过多少药剂才得到人们称赞一句神童？
那些药物中的成瘾和激素成分，让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这种药物，并且会不断发胖。一旦停药，我的大脑就会不断退化，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傻子！
凭什么付出痛苦的是我，被称赞的却是我的父母？什么育儿有方、制药天才夫妇，那真正付出代价的我呢？
梁寒……李墨……听到这两个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李墨，大概就是他的母亲。
祝九朝看着他，用异常肯定的语气道：“是你杀了他们。”
“当然是我。只有我才最有资格给予他们处刑。”
梁颂神经质地笑起来，“但他们不愿意把药剂配方交给我，我就只能抽干了他们的血液，从里面提取了最后一支药剂——好玩吗？
在我被赞誉为神童的时刻，我的父母害怕在学术上被我超过，以我注射的初代药剂为蓝本，研究出了副作用减弱很多的二代药剂，给自己打了下去。
我就靠着最后一支药剂，在实验室里呆了整整六天，赶在药效结束之前拿到了配方。”
“我不明白。”祝九朝眸中是淡淡的疑惑，“你的父母是信徒，没有【古神教会】势力的保护、支撑、默许甚至是鼓励，他们不会把你当做实验对象，甚至对外宣称了你的死亡。
换句话说，【古神教会】同样是你不幸的根源之一。你应该仇恨他们，你也很清楚作为实验体的痛苦，但你却选择了加入他们，成为了加害者。”
“权力、力量和金钱，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抵挡的诱惑。”
梁颂淡淡道，“他们让我看到了那超凡的力量，给了我接触那种力量的机会，我帮助他们完成【万象】。各取所需，这很公平。”